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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歹人是什麼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黑燈瞎火的,也沒看清,只是聽那伙歹人說話,好像與楊小姐是認識的。楊小姐的事,我這種身份的人哪敢過問?」
宋慈點了點頭。
汪善人又道:「楊小姐心地仁善,是個大好人。自那以後,她出行之時,常來我這裡租馬,照顧生意。後來她不騎馬了,就來租轎子。這麼多年了,一直如此。」
宋慈不由得想起真德秀的講述,當年楊菱打馬來去,比男兒更顯英氣,後來卻閉門不出,即便出行也是乘坐轎子,前後一對比,實是大相逕庭。他道:「楊小姐是幾時不騎馬,改乘轎的?」
「就是她在家中被關了大半年後,便改乘轎子了。」
「她在家中被關過大半年?」
「是啊。」汪善人道,「聽說她惹惱了楊老爺,被楊老爺關了大半年,那大半年裡,就沒見她出過家門。」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汪善人想了想,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我若沒記錯,應該是在臘月中旬,楊小姐突然不來租馬了,也一直不見她出門,當時我還納悶呢。後來再見到她時,她瘦了一大圈,那模樣啊,憔悴得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都快認不出是她了。」
宋慈扭頭看著那跟來的門丁,道:「有這回事嗎?」
「你別來問我,我到楊家才一年多,四年前的事,我哪知道?」門丁知道宋慈所謂的線索不可能找到楊茁,也就不再對宋慈客氣,說起話來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宋慈轉頭問汪善人:「楊小姐是因為什麼事惹惱了楊老爺?」
「聽說是她不肯嫁人。」
「不肯嫁人?」宋慈凝眉道,「嫁給什麼人?」
「是當朝太師的兒子,叫韓……韓什麼來著……」汪善人撓了撓頭。
「韓??」宋慈知道韓侂胄沒有子嗣,只有韓?一個養子。
「對對對!就是韓?。」汪善人道,「當時韓家的迎親隊伍都來了,聽說楊小姐死活不肯嫁,最後逼得韓家退了親,好好一樁大喜事,鬧得不歡而散。」
宋慈聽了這話,心中暗自推算時間。巫易是在岳飛祭日當天自盡的,也就是四年前的臘月二十九,楊菱被楊岐山禁足是在四年前的臘月中旬。楊菱曾說過,因為家裡人不允許她與巫易來往,她便與巫易斷了聯繫,那是巫易死前半個月的事。如此一來,時間便對上了。楊菱想必是為了巫易才不肯嫁給韓?,這惹怒了楊岐山,楊岐山便將她禁足在家中,徹底斷了她與巫易的來往。楊菱看來是不想這段家醜外傳,不願提起自己被禁足一事,這才沒有對他說。他回想剛才離開楊家時,楊菱對楊岐山的態度極其冷漠,甚至在楊岐山出現之後,她從始至終沒有叫過一聲「爹」,可見四年過去了,父女二人的關係仍然不好。
宋慈暗自沉思之時,門丁忽然道:「姓宋的,你轎子查過了,事情也弄清楚了,以後查案用點心,別張口就亂嚷嚷,污衊我家小姐。」
許義怒道:「你這人……」
宋慈擺了擺手,示意許義不必多言。他對門丁道:「查案一事,是我輕率武斷,請你代我向你家小姐致歉。」
門丁冷哼一聲:「致歉有什麼用?真有本事,早點把我家小公子找到啊!」
宋慈對門丁的傲慢態度毫不在意,立在原地,心中暗暗疑惑。既然證實了轎子沒有問題,楊茁不可能藏匿於轎中,那麼楊茁必然是離開了轎子才會失蹤,可昨夜紀家橋有數百人圍觀,楊茁離開轎子時,居然無一人看見,實在是不合常理。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向汪善人告了辭,帶著許義走出了汪記車馬行。門丁則大模大樣地回了楊家。
宋慈沒有立刻離開。他站在汪記車馬行門前,望著街對面的楊家宅邸,若有所思。片刻後,他忽然道:「許大哥,何司業的住處是在這附近吧?」
許義抬手指向街道的另一頭:「小的貼封條時去過,就在那邊,離得不遠。」
「勞你帶我去看看。」
許義當即在前帶路,領著宋慈來到街道的另一頭。這裡臨街的一座小樓,門前貼有提刑司的封條,許義道:「就是這兒。」
宋慈走到門前,伸手便去揭封條。
「大人莫髒了手,讓小的來。」許義上前揭了封條,推開了門。
入門是一處窄小的廳堂,陳設極為簡陋,沒有掛畫,沒有屏風,只擺放了一些老舊的桌椅,收拾得還算乾淨,只是採光不大好,一眼望去有些陰暗。
宋慈在廳堂中來回查看了一遍,又去廳堂背後的廚房和茅廁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走上了二樓。
二樓放置著床、衣櫃、書桌和書架,既是臥室,也是書房。床上被褥齊整,櫃中衣物疊好,書桌上筆墨紙硯收檢有序,書架上書冊堆放整齊,與一樓的廳堂一樣,二樓雖然陳設簡單,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宋慈在二樓查看了一遍,同樣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許大哥,案發之後,這裡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嗎?」
「就是這樣的,原樣沒動過。」
宋慈回想那個名叫於惠明的太學學子說過的話,當夜何太驥在岳祠訓斥完學子後,一個人往中門方向去了。中門朝南,何太驥往中門而去,應是離開太學,返回里仁坊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