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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莉不像伍君倩那樣出身富貴,給「薇茗」打工之前,她已經做了十多年的糕點,起初是給人當學徒,後來終於攢夠了本金,開了家自己的店。
糕點店遍地都是,如果不是連鎖店、網紅店,很難開下去。黃莉的小店也是這樣,她起初做的是蛋糕店,賣小塊小塊的奶油蛋糕,也可以定製生日蛋糕,但生意很差。她只得學其他店,賣早餐蛋糕,還做起了中式酥餅。
不過即便如此,她的奶油蛋糕還是有一定的受眾,因為其中一款桑葚草莓蛋糕很好吃。
伍君倩回國創業,敬業到去遍了竹泉市的每一家糕點鋪,對黃莉的這款蛋糕讚不絕口。「薇茗」需要一款招牌蛋糕,伍君倩想要正大光明地將這款蛋糕納為己有,於是和黃莉談合作。
黃莉雖然不願意給人打工,但家中拮据,眼看著自己的店實在是開不下去了,只得接過伍君倩拋來的橄欖枝。伍君倩等於買了桑葚草莓蛋糕的配方,也買了黃莉這個資深糕點師。
起初,一切進展得十分順利,除了「深海火焰」,「薇茗」還有幾款招牌,伍君倩能會在網絡上造勢,而產品的口味也著實不普通,不久「薇茗」就打響了名號。
然而伍君倩和黃莉的矛盾卻越來越深。伍君倩看似給了黃莉一個相當優越的職位——總店店長,但黃莉的日子並沒有分店的店長們好過。員工出現任何問題,伍君倩首先就會責備黃莉,說是她沒有盡好店長和前輩的責任。黃莉每次都是默默承擔下來,但大家都不是瞎子,看得出黃莉和伍君倩互相厭惡。
「我剛才看到黃姐的反應,心裡很害怕。」小丹擔憂地說:「你們問她那些問題,肯定也是查到了她有害老闆的可能,她那種反應……我真是一秒都不想繼續留在『薇茗』了。人被逼狠了,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陳爭將小丹送回家,感謝她提供線索。車裡安靜下來,片刻,鳴寒說:「伍君倩反覆為難黃莉,和『深海火焰』也有關係。」
陳爭點點頭。人性的陰暗無處不在,伍君倩起初買下黃莉的店和創意,高薪聘請黃莉,初衷是好的。然而幾款招牌上市,她自己的所有產品都比不上買來的「深海火焰」。她會恨黃莉嗎?她也許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但她的情緒早已明白寫在臉上,連新來的店員都看得出來。
情感都是相互的,她刁難黃莉,黃莉當然也會憤怒,再一聯想到自己的產品被奪走,本來並不存在的仇視也因此出現。要說黃莉是否希望伍君倩消失,答案是肯定的。更重要的是,黃莉今晚的反應很不自然,她隱瞞自己和伍君倩的矛盾,她害怕警察查到她的頭上。
「但如果是這樣,動機就在另一條線上了。」鳴寒說:「黃莉有殺害伍君倩的動機,那『曾燕』呢?聯繫不起來。」
陳爭說:「陳文、付波那條線,不是也和『曾燕』聯繫不起來嗎?」
鳴寒說:「也對,兩條線索,都不一定藏著真相。」
「但真相和他們有關。」陳爭的視線隱沒入夜色,仿佛在燈火的掩飾中探尋著什麼,「我今天問過陳文和付波,有沒有感覺被什麼人影響,他們說是互相影響,但我後來想,想要影響他們這群人,其實還挺容易。」
「假裝正義路人起鬨?」鳴寒說:「這倒是,他們情緒上頭,任何一個網友都可以給他們添一把火,而他們自己根本意識不到。還有,伍君倩也像是被人添了一把火。」
陳爭側過臉,「嗯?」
鳴寒於是把在伍君倩「痛屋」里的所見所想說了,「李蘿建議過伍君倩,用cafe活動來宣傳,伍君倩不願意。但她後來為什麼這麼做了?我覺得是一個比李蘿更有說服力的人接觸過她。」
陳爭思索道:「所以這是雙向推動?有人引導伍君倩在cafe上做出不符合圈子規矩的事,又在另一邊引導陳文他們網暴伍君倩?」
鳴寒說:「不然很難解釋伍君倩一個懂行的圈內人,為什麼會破壞圈中規矩。」
更多的線索需要靜下來仔細分析,車已經開到北頁分局,陳爭說:「我回去再想想。」
鳴寒拿起蛋糕盒子,笑道:「謝了。」
陳爭在他眼中看到一絲戲謔,不由得想到自己吃下三塊蛋糕,將窘迫掩飾住,「客氣。」
鳴寒哼著歌往宿舍走,右手托著蛋糕,神氣不已。看門的退休大爺從門衛室探出頭,「看你走的這樣兒!」
鳴寒將盒子往大爺跟前湊,大爺正要拿,鳴寒又拿回來,「送我的,你沒有。」
大爺氣得吹鬍子瞪眼,「什麼破玩意兒!我稀罕?」
鳴寒繼續哼著歌上樓,將盒子放在桌上,沒開燈,接著窗外的燈光凝視盒子片刻,自言自語道:「我稀罕。」
翌日,偵查往更深處展開,陳爭一到北頁分局就直奔技偵組辦公室,提出將陳文等人在各個平台「掛」伍君倩的信息匯總,尋找評論中言語特別激烈、帶有極強煽動感的回覆者。技偵隊員很為難,因為伍君倩失蹤之後,派出所就查到了陳文等人,他們因為害怕而刪除了大部分帖子,剩下的多是網友轉載。
陳爭沉思,假設自己與鳴寒的想法成立,有一個人在背後進行雙向引導,那麼他一定得讓陳文等人看到,在轉載中回復意義不大。
「已經刪除的能不能恢復?」陳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