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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小果放空了好一會兒,聳聳肩膀,「因為我是弱者,他也是,所以他更願意保護我這個弱者?」
鳴寒說:「但再怎麼說,也走不到放棄自己的這一步吧?」
「我剛才不是都說了嗎?」婁小果道:「薛老師本來就不想活了。那天在樓頂,我不攔住他,他已經跳下去了。他……是想讓自己死得更有意義吧。」
鳴寒說:「意義就是讓你這個小小的殺人魔活下去,殺更多的人?薛晨文讓你做個好人,你做了嗎?」
婁小果被刺激道,「你憑什麼對我說教?你被歷束星折磨過嗎?你被逼著摔得遍體鱗傷,膝蓋差點廢掉嗎?你沒有!你和歷束星一樣,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對我說這些沒用。」鳴寒不為所動,「歷束星是歷束星,我是我。我再問你,你知不知道薛晨文為什麼要尋死?」
「我不是說……」婁小果話說一半打住了,停了好一會兒,「我不知道。」
鳴寒冷笑,「那怪了,你這種人,事後居然不對他尋死感到好奇?」
「我好奇過。」婁小果聲音低下來,「也試圖去查過,但沒查多久,我就放棄了。」
鳴寒問:「為什麼?」
「我不敢。」婁小果說,他曾經非常想知道那天薛老師為什麼走上頂樓,薛老師那麼優秀的一個人,遇到了什麼會非得尋死?可是他一方面想知道真相,一方面又害怕知道真相。
「你是怕警察再一次注意到你。」鳴寒戳穿他,「調查難免接觸人,而接觸的人多了,你的秘密也可能泄露。」
婁小果和鳴寒對視片刻,從胸膛里擠出一聲笑,「你也不用這麼刻薄。是,我就是在逃避,不知道他為什麼尋死,這對我沒有壞處。你想知道的話,大可以自己去查。你是警察,不像我有這麼多顧慮。」
鳴寒說:「我已經查到了。」
婁小果眼神一瞬間認真起來,「什麼?」
鳴寒說:「想知道?」
婁小果胸口抵在桌子上,鳴寒卻敲了敲桌子,「和你關係不大,等我審完了,心情好的話,再跟你聊聊。」
婁小果眼中浮起厭惡。
「好了,我們繼續。」鳴寒道:「歷束星和平依依的案子告結之後不久,你就退出了田徑隊,高中也沒有繼續在南溪中學就讀。怎麼,有心理陰影了?歷束星不在了,再也沒人惹你了不是?」
婁小果答非所問,「我不是天生的殺人魔。」
鳴寒:「哦?」
「我也會恐懼,留在田徑隊的每一天我都會想到歷束星、薛老師。」婁小果乾澀地笑了笑,「我現在說我很後悔殺了他們,你們也不會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後來經常想,我為什麼會被歷束星嚇住?我報警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非要自己去殺人?但我那時真的沒有辦法,一個小孩,沒有辦法。」
過了會兒,婁小果又說:「我的膝蓋其實已經被歷束星練廢了,以後也不可能參加大賽,不如在誰都沒發現時退出,反正那時我有很正當的理由,學校剛出了那種事,人心惶惶,我媽也擔心我,不再強迫我。」
離開南溪中學後,婁小果過了一段看似自由自在的生活,從一所平平無奇的高中畢業,在人群中假扮普通人。但薛晨文「拯救」他的行為,早已在他心中種下邪惡的種子——遇到問題,靠暴力解決,殺人,卻有人兜底。
高中,婁小果就意識到自己對女人沒有興趣,上大學後交往了一個大他很多歲的男人。老男人只是覬覦他年輕的身體,所以當他被老男人踹了之後,也喜歡找年輕的伴兒。
不過這中途有個插曲——任潔。
小時候因為家裡窮,學業也很緊,婁小果沒有時間好好對待自己的愛好:畫畫。成年後衣食無憂,且有了大把的時間,他開始自學畫畫,買來不少畫具,興致來了就畫上幾筆,懶得畫的時候就上網看別人畫。
一個賣文具的主播走進他的視野,那個叫「伊卡」的人長得極其清秀,完全符合他的審美。
他幾乎每天都守在「時光巷子」的直播間,從來不互動,只盯著「伊卡」。起初,他以為「伊卡」是男生,這樣精緻的男生他以前從未見過。但看得久了,他開始懷疑「伊卡」是女扮男裝。
仔細一想,「伊卡」從未說過自己是男是女,粉絲們好像很吃這一套,說對「伊卡」的喜愛很純粹,就是喜歡「伊卡」這個人,和「伊卡」是男是女並無關係。
但他不行,他只喜歡男人,如果「伊卡」是女人,他不可能對「伊卡」感興趣。
這問題困擾著他,他萌生出見一見「伊卡」真人的想法。很快他查到,「時光巷子」是南山市本地的企業,又從杜光寶的口無遮攔中得知,「伊卡」直播的地方很可能就在市郊的嵐灣壩。
他來到嵐灣壩,在街上一眼就認出了他視作賽博情人的「伊卡」。如果說「伊卡」在網上雌雄難辨,那在現實中就很好分辨了,雖然她仍是偏中性的打扮,但儀態一看就是女人。
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想像中的失望,仿佛早就有心理準備,平靜地接受了「伊卡」是個女人。
也許就像粉絲們所說,他愛的也只是「伊卡」這個人,和「伊卡」的性別沒有關係。
不過確定「伊卡」是女人,他的愛也變了性質,不再幻想占有「伊卡」,而是希望「伊卡」過得好。他也不明白這種情感的轉變是為什麼,也許是親眼看到「伊卡」的膽怯、懦弱,生出了恨鐵不成鋼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