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頁
鳴寒來都來了,索性進去瞧瞧。老樓居然有一個通往地底的階梯,下去之後就能發現,地下室的空間非常高,而且遍布著機關和密室,似乎是為躲避戰火而建。鳴寒在地下室里走了會兒,多次迷路,最後誤打誤撞,掉進了深溝里。
整個地下室都沒有信號,更別說深溝。鳴寒心道糟糕,他這才剛來到竹泉市,陳爭都還沒見著,如果就這麼死在這裡,那這輩子可太不值了。
聽到這裡,陳爭輕輕吸了吸氣。不久前,正是那條深溝救了他,如果沒有那條深溝的存在,他們大概率已經被大火吞噬。但同樣一條深溝,竟是險些要了鳴寒的命。
鳴寒繼續說,他抱著一定要見到陳爭的信念,在深溝中摸索,最後找到了那扇出去的門。出了門,坡道就開始向上傾斜,直達地面。他趴在洞口直喘氣。
那時整片荒野綠意盎然,野草有半個人那麼高,洞口本就非常隱秘,在植物的遮擋下更是不露痕跡,外面的人絕無可能發現洞口,只有從深溝脫險的人能夠找到這個地方。
大部分人在這種情況下僥倖脫險,可能當場就因為後怕而逃掉了,但鳴寒因此對老樓更是好奇,歇一口氣後,竟然原路返回,經過深溝回到地下室,再次仔細探索地下室的結構,將那些不知還能不能起作用的機關記了個七七八八,最後從階梯回到老樓中。
老樓和地下室好似兩個世界,地下室井井有條,老樓殘破不堪。鳴寒來到二樓,發現破舊的棉被、可攜式汽油爐、野外鍋具等。
有人住在這裡。
鳴寒曾經和城市裡的流浪漢打過交道,他們也有類似的裝備。不久,鳴寒勘查完整座老樓,下樓離開。直到他騎上摩托,住在老樓里的人也沒有回來。
這本來不算什麼特別值得回味的經歷,鳴寒在機動小組待了這麼多年,怪事見得太多,這事沒多久就忘了。
不久前,陳爭在家中遇襲,不僅如此,陳爭還說,感覺有人跟蹤自己。
讓任何人來看,都會認為跟蹤陳爭的人和入室襲擊的人是一夥,大概率和「量天尺」有關,連陳爭自己、唐孝理、盧賀鯨也這麼認為。對警方來說,這是一個值得冒險的機會,能獲取重要線索也說不定。
但事關陳爭,鳴寒比任何人想得都要多。警方、陳爭如今陷在「量天尺」的泥潭中,認為跟蹤陳爭的人不是「量天尺」,就是「量天尺」的相關方。
可這樣的認知其實已經掉入了誤區,為什麼就不能是某個只針對陳爭的人呢?陳爭在洛城從一名普通的一線刑警干到刑偵支隊長,恨他的人和感激他的人一樣多!
鳴寒感到一陣戰慄,他沒有將這想法告訴任何人,卻擠出時間,調查那些被陳爭抓獲的犯罪分子及其家人。這些犯罪分子裡,有人已經被執行死刑,有的還在服刑,被釋放的不多。
鳴寒忽然看到一個名字——曹昧。她背後的案件引人唏噓,而她的兄長曹壽在抓捕過程中死在烈火里。
陳爭曾經提到過這起案件,鳴寒還記得陳爭提起時的模樣,神色有些黯然。
陳爭主導、參與的很多案件偵查最終結果都很完美,但這一起出了意外。曹家兄妹是人販子,為了躲避警方的抓捕,曹壽將還未來得及出手的孩子藏在一座西洋風格老樓的地下室里。老樓被警方包圍,曹壽殊死抵抗,竟是一把火點燃了老樓,企圖用火焰來逼退警察。
陳爭帶頭沖入火海,搶救被困的孩子,連曹昧也一起救了出來。但曹壽未能獲救,他從老樓的陽台上墜落,頃刻間被火焰包裹。
罪魁禍首殞命,成了老樓里唯一被燒死的人。曹昧走上被告席,判了十多年。去年5月,曹昧出獄了。
鳴寒核實曹昧出獄後的情況,她在去年7月之前待在函省一個叫盧平縣的地方,之後不知所蹤。
鳴寒的眼皮激烈地跳起來,不安感在四肢百骸中遊走。陳爭和他講起當年火場險情時的遺憾清晰浮現在他眼前,陳爭都為沒有救下曹壽遺憾,那曹昧呢?陳爭遺憾的是沒有將曹壽送上法庭,接受審判,那曹昧呢?她和曹壽相依為命,火焰奪走了她唯一的親人,但她會恨大火嗎?會恨放火的曹壽嗎?
鳴寒見慣了犯罪者的嘴臉,他們只會恨奔向他們的警察。
鳴寒再也坐不住,向唐孝理請假,馬不停蹄地趕向竹泉市。
他沒有提前向唐孝理和陳爭說出他的想法,這很可能是杞人憂天,說不定還會干擾警方對「量天尺」的正常調查。他唯一能做的是,做那個準備後手的人,托底的人。
如果他判斷錯了,那他就做這場行動的旁觀者,如果他的預感準確,他便要從陰謀中將陳爭解救出來!
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夕陽如同燃燒的大火,在視野的盡頭熊熊燃燒,他沖入這場大火,暮色更迭,火焰被黑夜侵蝕,從窗外灌進來的夜風冷得驚心。
到竹泉市之前,他聯絡北頁分局,而當時孔兵正接到陳爭的追蹤信號,分局的刑警已經趕往郊外,他得知這一消息,急忙打開地圖,看到那座在幾個月前曾去過的西洋老樓時,心臟重重漏跳一拍。
迷宮一般的地下室,二樓的生活痕跡,失蹤的曹昧。
當年被困在老樓地下室里的孩子、曹家兄妹,那場滔天大火,最終被燒死在大火中的曹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