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頁
鄭天擔心出岔子,多次勸說,但袁章豐仍舊決定,強行給尹高強送個女人過去,並說老尹一定不會背叛自己。
尹高強確實沒有告知其他人,但就此與袁章豐絕交。袁章豐深受打擊,去B國待了一段時間。而在他打算回國的時候,麵館爆炸了。
鄭天第一時間聯想到警方可能順著尹高強這條線查到袁章豐,勸袁章豐別回國,袁章豐卻說自己和尹高強已無聯繫,警察能怎麼查?再者,他想回來悼念好友。
鄭天略顯悲傷地說,目前項目已經完全停了下來,而在這之前,他們還打算擴大面向老年女性的業務,她們比男人更應該接受服務,她們更不應該被忽視。
審問室,鄭天抬眼看向陳爭,「陳警官,你知道嗎,你們這是在對老人犯罪。」
陳爭挑起眉,「你和袁章豐的道理倒是一套接著一套。」
鄭天說:「難道我說得不對嗎?社會厭老,恨不得人一旦老了,失去勞動力,被榨乾了積蓄,就馬上死去。老人有尊嚴嗎?老人連有生理需求,都要被妖魔化。我和老爺子是在儘自己所能,將這種扭曲的觀念掰向正道!」
說著,鄭天嘆了口氣,「但我們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弱了。上天也沒有幫助我們,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尹叔出事。」
陳爭問:「麵館的事真和你沒有關係?」
鄭天舉起手臂,「我發誓,我比你們警察更不希望他出事。老爺子的好友不多,走一個就少一個。」
陳爭說:「尹高強知道你們的項目,甚至知道你們的項目如何運營,而他拒絕配合你們。這麼說來,你們有滅口的動機。」
鄭天驚訝道:「你這是想當然!我和老爺子從來就沒有想過殺人!」
「還有個問題。」陳爭改變話題,「你們調查過尹高強兒子的事嗎?」
鄭天愣了下,視線從陳爭臉上移開,沒有立即回答。
陳爭說:「看樣子你們是調查過,也對,以尹高強夫婦和袁章豐的關係,就算尹高強不提,甚至是阻止,他也會主動幫忙調查。然後呢?你們查到了什麼?」
鄭天搖頭,「警察查了十年,都沒查到任何線索,我們小打小鬧,又能查到什麼?老爺子為了這事花了不少錢,但還是因為沒能幫到尹叔而懊惱。」
陳爭說:「你後悔嗎?」
鄭天沒反應過來,「什麼?」
陳爭說:「給袁章豐當義子,沒能阻止他的瘋狂項目,也沒能和他一起出國避風頭。」說到這裡,陳爭忽然頓了下,笑道:「你好像一直被袁章豐推著走,看似勸過他,但沒有一件事,是真正勸下來了的。」
鄭天訝然片刻,肩膀一松,「陳警官,你這是在挑撥離間嗎?你說得沒錯,我最近一直很掙扎,雖然老爺子拒絕出國,我還是想讓他回B國躲一躲,沒能勸下他,是我這個當義子的失職。但我永遠不會恨他,是他將當年一無所有的我拉起來,沒有他,我爺爺的骨灰可能都無法安葬。」
「最後一個問題。」陳爭道:「你們挑選男人女人的依據是什麼?」
鄭天說,都是像曹溫玫、羅安心那樣年輕時很有姿色,到了中年也比較會打扮自己的人,而且豁得出去,家裡需要錢,這種人更容易控制,只要給錢,什麼都好說。而因為服務的是老人,基本不會有年輕人願意做。「你看,對老年人的歧視無處不在。」
審訊告一段落,針對鄭天和袁章豐的證詞,北頁分局還有很多細節需要去核實。孔兵被他們的想法震撼到,接連抽了幾根煙還沒緩和過來。陳爭用手驅散煙塵,陪他坐了會兒,「去休息一下,你知道他們都是在胡說八道就好。」
孔兵說:「我煩的就是,鄭天有些話,差點說到我心坎里。」
陳爭微怔,在煙霧中看向孔兵。孔兵將頭髮抓成了刺蝟的造型,「他說他爺爺走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我爺爺。我比他還不如,我當時都沒能回去多陪陪他老人家!」
陳爭還記得鳴寒提到過孔兵的家庭,他父親長年累月在工地上打工,經濟條件很差,家裡不能有人生病,治不起。他的情況確實和鄭天差不多,但比鄭天好在,他的父母沒有成為癮君子。
孔兵沉浸在消極情緒里,斷斷續續地說著爺爺臨終前的事,忘了坐在身邊的人是陳爭。
「我那時剛成為警察,很想做出一番成就來,有任何任務我都上,不是給我的,我也盡力去爭取。我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家也不怎麼回。春節都只回去了兩天,那時爺爺就很虛弱了。但爺爺看到我穿著警服,很高興,說我們孔家的孩子,就該去當警察,懲惡揚善。」
「我當時年輕,對老年人的病痛無法感同身受,隨便安慰了爺爺兩句,說什麼好好養身體,會好起來的。但下次我再回去,就是見爺爺最後一面了,爺爺在醫院,病得和我記憶里的完全不同了。」
「葬禮時我媽給我說了很多爺爺重病時的事,我忽然意識到,人老了,真的就是一件遭罪的事。有人年輕時享受了榮華富貴,老了受苦受難,那還想得通,但我爺爺一輩子辛勞,沒有享過一天福,最後還要受更大的罪。為什麼就不能讓老人過點好日子呢?」
陳爭伸出手,懸在孔兵肩膀上方,不確定要不要拍下去。孔兵肩背輕輕顫抖,眼眶微紅,他想到了小時候被爺爺背在背上的日子,那是個善良、老實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