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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憐珊也不知道是毫無戒心,還是必須要去忙了,脫口而出:「我在九院內科。」
盧經理掛斷電話後滿額頭汗水,看向陳爭的眼神似乎在說:這行了嗎?
陳爭道謝,離開便利店之前買了一口袋水和食物,上車後給離九院更近的鳴寒打電話,鳴寒說:「ok,那就在九院匯合。」
在竹泉市的所有醫院中,九院只能算是中下水平的醫院,在老城區里,設施比較陳舊。
鳴寒來到內科病房,在走廊里轉悠,空氣中飄浮著消毒水的味道,還有鮮少有人能聞到的死亡氣息。沒有人攔住鳴寒登記,他觀察了一會兒,看見吳憐珊推著藥品車在病房裡進進出出。他暫時沒去打攪她,她雖然年輕,入職不久,但似乎很被患者所信賴,和同事之間的交流也很從容,像已經工作了多年。
換完最後一個病房的藥,吳憐珊將車推回護士島,看樣子是要換班休息了。鳴寒這才上前,「吳女士。」
吳憐珊愣了愣,「你是?」
鳴寒沒有直接出示證件,而是開門見山,「『曾燕』是你的朋友?」
聽到這個名字,吳憐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僵住,她的嘴唇動了兩下,整個人從鬆弛狀態變得緊繃,「燕子姐……」
護士長走過來,以為遇到了醫鬧,「你是誰?我叫保安了!」
鳴寒笑道:「警察,來找吳護士了解些事。」
吳憐珊連忙攔住護士長,「沒事,我配合就是。」
護士長還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鳴寒有證件,她狐疑地打量鳴寒半天,找了個休息室給他們,以防萬一,又立即聯繫了院長。
「你好像知道我為什麼來。」鳴寒盯著吳憐珊,「說實話,你這反應稍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吳憐珊臉上掛著愁容,不像她在照片裡那樣充滿活力,半分鐘後,她低著頭說:「我聽說楓書小區的案子了,他們說,他們說死的人姓曾,是個賣涼拌菜的,我就猜到是燕子,但我,但我不敢往下想。」
鳴寒拿出照片,「你去過『曾燕』家裡,你們是朋友,你得知她可能遇害,居然沒有聯繫她?」
看到照片,吳憐珊臉色泛白,仿佛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張照片存在,「你們……你們是因為這張照片找到我?」
鳴寒也看照片,「對,你沒有看鏡頭,這張照片是『曾燕』偷拍的。她為什麼會偷拍你的照片?」
吳憐珊無措道:「我,我不知道。」
鳴寒給了她片刻的冷靜時間,又道:「那這樣,我們先從你們如何認識聊起,你也好回憶回憶這張照片是怎麼來的。別緊張,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懷疑你,『曾燕』這案子影響不小,所有和她有關的人,我都得一個個接觸,明白嗎?」
吳憐珊挺了挺腰背,猶豫著開口,「我和燕子姐,是跳廣場舞時認識的。」
她開始講述時,陳爭也已經來到九院內科,站在門外聽到了比經理更詳細的版本。
吳憐珊老家在函省北邊的雅福市,家裡條件一般,父母因為交通事故早亡,她從小跟著奶奶一起生活。她的成績說不上優秀,為了今後有個穩定的飯碗,她選擇了讀衛校。剛入校時,她就開始打工,但都是零散的工作,直到來到南春街的便利店,才算是有了比較固定的收入。
她對盧經理說,是因為想要鍛鍊身體才去跳廣場舞,其實並不準確。起初她對廣場舞的印象還停留在「老年活動」上,自己一個年輕人,怎麼能去跳廣場舞?但今年開春之後,她經過南春街的壩子時看到了「曾燕」。「曾燕」站在最後一排,身體舒展,即便已經跳得滿頭大汗,仍掛著明亮的笑容,仿佛一株在春風中搖曳的綠藤,生機勃勃。
那一刻,她被「曾燕」所吸引,竟是也跟著節奏感極強的音樂晃動起身體。「曾燕」轉過頭,視線與她對上,她尷尬地停下動作,「曾燕」卻沖她笑著揮手。她不善於和陌生人打交道,立即快步走開。
但從那之後,每次經過壩子,她都會下意識尋找「曾燕」的身影。她發現在最熱鬧的晚上,「曾燕」從來不會出現,只有在白天的壩子上,才會有那一道倩影。不過就連白天,「曾燕」也不是每天都出現,一周大約會來一兩次。
有一次,她在一旁看「曾燕」跳舞,又被「曾燕」發現了,這次剛好輪到音樂間隙,「曾燕」向她走來,「見你好幾次了,不來一起跳嗎?」
她有些緊張,「我,我不會。」
「學學不就會了,來,我教你。」「曾燕」將她拉到隊伍末尾——「曾燕」總是站在末尾。音樂再次響起,「曾燕」給她示範動作,她從起初的放不開,漸漸適應了節奏,跳到後來,兩人都是滿頭大汗。
「你學得好快!」「曾燕」不吝嗇誇獎,「你住在這附近嗎?要不我們以後就一塊兒跳?」
「我在那裡上班。」她指著不遠處的便利店,「你呢?你也是學生吧?」
「我……」「曾燕」搖搖頭,「我工作了。」
吳憐珊覺得自己很失禮,侷促地邀請「曾燕」到便利店裡來,請她喝水。「曾燕」笑道:「好啊。」
後來「曾燕」每次來跳舞,吳憐珊有空都會和她一起,她不來時,吳憐珊也會自己去跳。時間一長,兩人成了會聊聊各自生活的朋友。「曾燕」說自己在楓書小區附近的小吃巷賣涼拌菜,一個人生活,想趁年輕多攢點錢,還要多鍛鍊,不然老了之後不好過。吳憐珊則經常吐槽自己的生活,還有男朋友。「曾燕」到底年長一些,早已踏入社會,總能將吳憐珊安慰得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