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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長大之後他才知道,商場沒有他想像的簡單,而人,也是會變的。
羅應強毫無疑問有著卓越的商業頭腦,有眼光有膽識,為了賺錢豁得出命。隋寧與之相比,就太保守了。保守是羅應強給隋寧的評價,他卻覺得隋寧不是保守,而是對錢滿不在乎。這其實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的驕傲,因為從未吃過苦頭,輕易便擁有萬貫家財,所以錢財變得更多或者減少都無所謂,只要自己過得舒心便好。
人們稱讚富家子的從容和瀟灑,可在他和羅應強看來,這份不思進取和淡然恰恰是最刺眼的。連他都漸漸在和隋寧的相處中感到難受,更別說是羅應強。
應強集團走在飛速發展的路途上,羅應強吃下個體戶的速度和手段難免殘忍。隋寧過去不曾對羅應強的決斷提出異議,他並未在應強集團里占據任何領導席位,但羅應強每年都會給與他豐厚的回報,並且徵詢他的意見。
不知是天真還是骨子裡習慣俯視羅應強,隋寧頭一次在集團會議上發言,便否定了羅應強收購某家娛樂中心的想法,並大談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一套。趙知至今都記得,羅應強雖然點頭稱是,但臉色有多怪異難看。
這事幾乎將羅應強和隋寧的矛盾擺到了明面上,事後隋寧大約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下和羅應強唱反調,於是私底下找到羅應強,提出應強集團的諸多問題。應強集團的問題便是羅應強的問題,這無異於仗著恩人的身份打羅應強的臉。
趙知親眼看到,羅應強畢恭畢敬將隋寧送走,轉頭就摔了一桌子昂貴的茶具。
「我已經忍他很多年了,他這人就是管得寬,當年管我死活,現在又來管我的決策,是不是生於安樂的人都這麼天真?」羅應強露出殘忍的笑,「如果他老老實實待在他的槐李鎮,應強集團的財富會持續不斷流向他,我說過要報答他,就不會食言。但他偏偏要和我對著幹,小趙,想個辦法,讓他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趙知想的辦法很「誠實」,但對付隋寧這樣的人,這正是最好的辦法。
他神色慌張地來到槐李鎮,盯著隋寧,哆嗦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隋寧還是老樣子,做任何事都不緊不慢,給他倒了熱水,等他冷靜下來,「不著急,慢慢說。」
他學的明明是管理,卻像修了四年演技,抓著隋寧的手臂說:「隋先生,您快走,A國也好,其他隨便哪個國家也好,先帶著大家去躲一躲,羅總他,他瘋了,想除掉您!」
隋寧驚訝了一會兒,搖搖頭,「怎麼會?應強不是這種人。」
「真的!我在他身邊辦事,我不會搞錯!您就信我這一次吧,儘快出國。等羅總想通了,您想回來的話回來就是!您現在本就是半退休狀態,出國了一樣能賺錢的,您的生活不會改變!」
隋寧沉默,「我,我去和羅總談談。」
「不行!您這不是撞在槍口上嗎?」他急道:「您影響了應強集團的發展,羅總那人您也知道,他那麼狂熱,有時候簡直,簡直六親不認啊!」
隋寧認真地看向他,「小趙,你為什麼會來給我通風報信?你應該是羅總最信任的人了。」
「就是因為我是,我才不希望他犯法,他要是真的動了您,他一定會後悔!」他激動地說:「羅總現在不知道聽了誰的讒言,覺得阻礙應強集團的人都得死,我根本勸說不了他,所以只能另想辦法,來勸您先避一避。他遲早會想明白!您是他的恩人,您要是因為他一時糊塗出事,他這輩子都不得安生。再說,對您動手那是犯罪啊!」
隋寧說:「你讓我再想想。」
他知道隋寧動搖了,趁熱打鐵,「我已經想到了辦法,您和家人儘快搬去A國,您知道我在那邊留過學,我會在那邊讓人打點,對外就說您急流勇退了,移民享受生活。您這一走,羅總知道您不會再干預應強集團,心結也會慢慢解開,我繼續勸他,時間一長,他必然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隋寧接受了他的提議,不久舉家前往A國。槐李鎮的人全然不知他是被羅應強逼走,只知道他賺夠了錢,不想再待在小地方。大家都很羨慕,孫老闆之流望著飛機感嘆:「有錢就是好啊,想當哪國人就當哪國人。」
然而這只是趙知除掉隋寧一家的第一步。在國內,任何命案都會引來警方的注意,即便他做得再滴水不漏,都可能露出馬腳。再說,隋寧在槐李鎮頗有聲望,菜農們都知道他是羅應強的伯樂,他一旦死在南山市,羅應強必然會被調查。
可他已經身在A國,一切阻礙都不再是阻礙。
趙知假模假樣地前往A國,名義上是幫助隋寧一家安頓,實則高薪僱傭了當地的殺手,輕易抹掉了隋家五口,連最小的孩子也沒有放過。
隋寧悄無聲息地死在異國他鄉,羅應強的第一個心頭大患消失了。
此事讓羅應強對趙知刮目相看。過去,他只是知道趙知對自己忠誠,是條難得的好狗,這次他才後知後覺,趙知的腦瓜子比自己想像的更好用,隋寧死在A國,其死亡甚至無人知曉,給他省去了一大麻煩。應強集團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因為幫助過他而對他指手畫腳的遠遠不止隋寧一個人,他要走得更遠,這些人就必須全部消失。
一個接一個任務交到趙知手上,趙知的雙手開始沾滿鮮血,而應強集團仿佛一朵吸飽了鮮血的花,開得越發嬌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