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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輔導員,任課老師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想當老師的話,務必讀研,畢業後他們可以幫忙推薦大學。但蔣洛清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大四有一半的時間待在竹泉市,氣得李老師捶胸頓足。
「他可能有他自己的志向吧,我是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李老師搖搖頭,「但我反正不理解,也覺得不正常。他要去函省,那洛城、南山市這兩個大城市還有那麼多好的高中,他為什麼非得去竹泉市?那又不是他老家。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陳爭說:「這些年你們還有聯繫嗎?蔣洛清回來過沒有?」
李老師語氣不太好,「沒有,他可勁兒奉獻呢,怎麼會回來?」
陳爭問:「蔣洛清一般喜歡參加哪些學生活動?」
李老師拿起茶杯,去接熱水,想了片刻,「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們學院的活動大多和數學有關,有那種趣味競賽,他喜歡教其他學院的人。」
陳爭思索了一下,又問:「蔣洛清在去竹泉市實習之前,有沒有表露出今後要去竹泉市的意願?他是不是有朋友在那邊?」
「你是說女朋友嗎?」李老師說:「我還專門問過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他說沒有。我們誰也沒見過他交女朋友,要是真有的話,那就是他這小子藏得太好了。直到畢業他還是我們學院最受歡迎的男生呢,要是知道他有女朋友,女生也不會給他投票了吧。」
陳爭說:「那就怪了,竹泉市是有什麼吸引他嗎?」
李老師抱怨了一連串,突然一拍巴掌,「我想起來一件事!還真和竹泉市有關!」
陳爭馬上說:「什麼事?」
「他以前就去過竹泉市,報到的時候我看到了。」
「報到?」陳爭不太理解,「這和報到有什麼關係?」
李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空白的學生證,給陳爭介紹:「學生證買票是有優惠的,但是買過之後,會在這個位置蓋章,這主要是防止被盜用。現在沒這麼搞了,但以前是這樣。我給返校的學生登記,他們把學生證交上來,我就隨便看了一眼,發現蔣洛清是從竹泉市過來的,我就納悶,他老家不是在竹泉市啊。這事我還問過他,他……他那時反應挺怪的。」
陳爭問:「怎麼個怪法?」
「就,當時他卡住了,很快把學生證收回去,說是去旅遊。」李老師說:「我也沒多想,旅遊就旅遊吧,可能他就是因為去了竹泉市,發現那兒挺好的,所以才過去實習?你們竹泉市生活起來到底怎麼樣啊?哎,在大學天天管學生,我壓力也好大,我也去小城市躺平算了……」
不對!
陳爭想,蔣洛清肯定不是去旅遊,他暑假不回老家嘉徽市,反而去竹泉市,還執意到竹泉市教書,難道……竹泉市才是他真正的老家?
他在買火車票時忽略了學生證會被蓋章,也沒想到輔導員會看,被輔導員當面問到,一時答不上來,反應才失常。之後,他也許還數次往返竹泉市,但他長了教訓,不再使用學生證。
陳爭走在校園中,雪又下了起來,落在臉上、手上,觸感冰涼。鞋子踩在積雪上,沙沙作響,積雪仿佛抓著他的腳步,阻止他走向更加冰冷的真相。
這一趟並沒有解開圍繞在蔣洛清身上的謎,反而讓霧變得更加濃重,蔣洛清到底和竹泉市有什麼淵源,寧可放棄更好的前程,也要到竹泉市當老師?
此時,鳴寒剛從火車上下來,正在和計程車師傅「講道理」。蔣洛清登記在冊的老家住址在嘉徽市林平街,這地方遠離市區,計程車師傅不願意去。鳴寒說好給他回來的錢,他還是很不樂意,勉勉強強接單。
不過車開起來了,師傅就不再抱怨了,跟很多計程車師傅一樣點亮了聊天天賦,問鳴寒從哪來的,來幹嘛,有沒有女朋友。鳴寒將話題引到他自己身上,他馬上滔滔不絕說起自己的孩子。
「我們這一行啊,賺的就是辛苦錢,誰願意這麼全年不休,到處拉客呢?沒辦法,有孩子要養啊。我家兒子爭氣,讀的是實驗中,理科實驗班!厲害吧?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他供出來!」
鳴寒來之前初步了解過嘉徽市的中學教育情況,整體水平落後,比竹泉市還差一個檔次,最好的是實驗中,但即便是實驗中,一年也很難出幾個考上名校的學生。
蔣洛清不是實驗中的,而是一中。這學校是子弟校改來的,約等於差生集中營。
鳴寒說:「我家有個親戚在一中,來看看他。」
師傅得意起來,「一中?那不行啊,讀一中還不如早點進技校。哥說話不好聽,但哥不騙人,讀一中能有啥前途啊?只有進了實驗中,我們當家長的供起來,才會有動力。」
鳴寒說:「一中真有這麼差嗎?」
「那當然!」師傅滿臉嫌棄,「要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去一中讀書啊?學生差,老師也全是『人才』。」
快要到林平街了,周圍開始變得荒涼,師傅說:「你親戚住在這兒啊?看你是個外地人,乾乾淨淨的,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鳴寒笑道:「客氣了,都是聊天,有什麼不能說的。」
車上明明只有他們兩人,師傅還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這林平街啊,不安生,你以為我是覺得錢少了才不想跑這一趟?不是,我們這些常年拉客的都不想往這兒走,住在這兒的好人少,老是出事。人莫名其妙就死了,警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