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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陳爭也才是個中學生,覺得這小孩兒怎麼能這麼無趣,連忙將應援棒塞到梁語彬手上,「你得這樣敲,你哥才聽得到。」
梁語彬敲了兩下,表情還是繃著的,但唇角已經淺淺揚了起來。
陳爭揉他的腦袋,「小兄弟咋回事兒啊?你哥跑第一了,你就這點兒表示啊?」
梁語彬搖搖頭,「樂極生悲。」
陳爭挺無語的,也不知道梁家是怎麼教育子輩,梁岳澤和梁馨晴放飛自我,到了梁語彬,就成了個苦行僧。
陳爭揪揪他的臉,「小孩兒要多笑知道嗎?不然以後沒你哥帥。」
「我有責任。」梁語彬沒頭沒尾地說。
「什麼?」陳爭問。
田徑場上歡呼震天,梁語彬抬頭看向陳爭,認真地說:「我想我哥和我妹永遠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他們快樂,我也會快樂。但這個世界上,快樂是有價的。」
陳爭和梁岳澤總是聊些沒營養的廢話,聽梁語彬這麼說,不由得也認真起來。
梁語彬看向賽場中心的梁岳澤,眼中是希冀的光,「梁家這一輩的擔子在我身上,我會把他們的責任都扛起來,他們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
半晌,陳爭在梁語彬肩上拍了拍,不知道說什麼好。
梁語彬和梁馨晴出事之前,梁岳澤確實在盡情地享受生活,很少有人能比他幸運,出生在富豪之家,兄友弟恭,弟弟承擔起了一切家族重任,他身上就像是長出了翅膀,可以飛去任何地方。
但雙胞胎的離開解剖了他,將他撕扯得支離破碎,他對雙胞胎的愛意,從來就不比雙胞胎對他的少。重新拼湊起來的那個梁岳澤已經不是昔日的梁岳澤了,那是個血肉、內臟、靈魂全部錯位的怪物。
「哥,你還要洗多久?」鳴寒敲了敲衛生間的門,「我準備拌涼麵了。」
陳爭回神,關了花灑,「這就好。」
五分鐘後,陳爭穿著一件寬鬆的老頭背心就出來了,一邊擦頭髮一邊往廚房走。鳴寒正用一個大鋼盆拌涼麵,筷子挑得那叫一個大刀闊斧。今天他們忙完之後,食堂沒剩什麼東西了,鳴寒一看只有面吃,轉身對陳爭說:「還不如我們自己回去弄,再稱點滷肉。」
回家路上,鳴寒買了滷牛肉和豬尾巴,調料是滷菜攤弄好的,回來直接拌上就行。這兩天氣溫開始升高,陳爭想吃涼麵,鳴寒便稱了三塊錢的,回來煮熟用麻油滾一圈,對著風扇吹吹就差不多了。
鳴寒拌涼麵的手藝還行,將家裡每一樣作料放一遍,最後一大把蔥花一撒,至少看上去很有食慾。
碳水和肉在這因為案子而分外焦灼的時刻顯得十分珍貴,陳爭一口氣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涼麵,緩過一口勁,抬頭看鳴寒,鳴寒正在慢條斯理地嗦豬尾巴。
陳爭想起鳴寒上次就買過豬尾巴,笑道:「你喜歡這個?」
鳴寒拿起豬尾巴中間一截,遞到陳爭嘴邊,尖兒上的太細,沒嚼頭,根上的又太肥,中間的口感最好。
陳爭接過,也跟鳴寒一塊兒嗦起來。
「哥,老唐說你今天見完梁岳澤就把自己關消防通道了,還把監控關了。」鳴寒說:「他和咱舅什麼都看不著,生氣呢。」
陳爭關監控只是做給梁岳澤看,並沒有隱瞞機動小組的意思,這時填飽了胃,思路也整理清楚了,詳細給鳴寒複述了一遍。鳴寒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頭,豬尾巴也放下了。
「我剛在浴室裡面理其中的脈絡,梁岳澤應該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金絲島案的真相,是哪些人想要讓梁家萬劫不復,是誰動的手。他得有一個異常堅決的理由,才能熬過最困難的階段。」陳爭冷靜地分析,「『量天尺』是他的仇敵,但他和『量天尺』的關係並不是完全敵對。我們以前考慮過,『量天尺』在這麼多年的發展中已經不是鐵板一塊,那現在就很清楚了,『量天尺』里至少有一個勢力是梁岳澤的盟友,他們有共同的訴求。」
「梁岳澤要向殺親仇人報仇,也要幹掉『量天尺』,那個和他站在一起的『量天尺』,也要幹掉『量天尺』。」鳴寒說:「這就是他們的共同目標。」
陳爭點頭,「以前我們抓住的那些矛盾之處,也逐漸有了解釋。霍曦玲、卜陽運是當年金絲島案的推動者,也是實際獲利者,梁岳澤的復仇起初並不是針對他們,而是針對他們的孩子,就像他們殺死梁家的孩子一樣。」
說到這裡,陳爭看向鳴寒的目光帶上了一絲憂慮。
鳴寒倒是很坦蕩,「對我和霍燁維的襲擊,來自梁岳澤,他已經將復仇提上日程,出手就是死招,沒有半點猶豫。」忽然,鳴寒笑起來,「但他沒想到我哥簡直天降神兵,救下我一條小命。」
陳爭嘆了口氣,「『碧空教』要麼是『量天尺』里的另一道勢力,要麼和另一道勢力有關,這夥人對梁岳澤有所忌憚,想要除掉他,利用湯小萬製造車禍,又利用曹昧來向我復仇。梁岳澤今天提醒了我,這些人可能確實在利用我對他的懷疑,將疑點全部引到他身上去,其他人就可以藉機脫身。南風製藥是個引線,得到毒品的明明是『碧空教』,但如果不想到梁岳澤和『碧空教』對立這一層,就會認為,梁岳澤才是製毒的幕後黑手。」
停頓片刻,陳爭又道:「我早前覺得,南風製藥太簡單就暴露出來的,吳末又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滅口,說不定製毒的事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