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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周首輔安安穩穩進了內閣,宋令璋也放下心來,準備繼續往內宮去,只是他剛一抬眼,便從門扉啟處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紫服青年不自覺腳步一轉,便跟著周首輔一同進了政事堂。
「望舒。」
「君珩!」沈輅聞聲抬頭看了過來。少女的一雙眼眸中明明還有著哭過的痕跡,卻在看到宋令璋的一瞬間揚起一道笑意:「我原也想著,這會兒瓊林宴應當是結束了。」
宋令璋走過來,十分自然地接過了沈輅抱著的奏摺。他向屋中閣臣們微微頷首示意,兩人便一道出了政事堂。
看著一雙璧人聯袂而去的身影, 政事堂中不覺有人慨嘆道:「他們二人之間關係倒是親近。」
可不是親近麼?從前一口一個「宋督公」「陸宮尹」地做出勢不兩立的姿態,如今一朝說穿了身份,這兩個人倒也不再裝模作樣, 竟然直接表字相稱起來。
「可是這未免也太過親近了些。」
至交好友互稱表字是理所當然, 可是青年男女互稱表字……未免透出幾分不尋常。
「如此說來, 當年我似乎曾經聽說過, 宋沈兩家有結親之意。」
秦大學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頓時教政事堂中的一眾閣臣都好奇起來:「他們兩個竟然是這般關係?」
「時隔多年,我也不能肯定。」秦大學士含糊道。
其實這樁事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家夫人當年十分喜歡沈家大姑娘, 同他說過許多次要把人求娶回家,只是那會兒他看過了家中兒孫, 並沒有合適的結親人選,自家夫人無奈之下,便打算提前為長孫定下年紀相仿的沈家二姑娘。
那會兒沈家二姑娘的年歲還小,他們原以為自家登門求親已經很是急迫了,卻不想沈夫人告知他們沈二姑娘早已經定下了婚事。自家夫人心中好奇便多問了一句,這才知道沈家是同宋家定下了親事。
當年宋沈兩家定親一事是千真萬確,絕非傳言。只是事到如今……宋家兒郎畢竟已經是這般情形,沈家二姑娘如果想要悔婚,卻也教人挑不出錯處來。
「好了,這不過是無稽之談,諸位何必這麼上心。」周首輔一錘定音,結束了這場議論,「諸公若是有暇,還是看看手中同僚的上疏罷。」
*
那廂宋令璋和沈輅剛出了政事堂,沈輅便從宋令璋的手上接下了一半奏摺。兩人各自抱著一摞奏疏,不急不慢地往司禮監走去。
「今日狀元郎和探花郎……倒是教我們兩個措手不及。」沈輅輕聲道,「你說,他們會不會是提前得知了你的身份,故意這般行事以向你示好?」
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沈輅從不敢輕信「巧合」二字。雖然說岳李二人都是寒門子弟,理應無處得知皇城衛提督便是當年的鎮南候府二公子,但是以當今朝堂的局勢而言,難保這二人背後是有人指使。
他們不得不防。
「我也在想這件事。」宋令璋沉聲道,「已經安排探事司去查了。」
「那便好。」沈輅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又道,「倘若,他們真的只是感念宋沈兩家的恩情……」
「那也未免有失謹慎。」宋令璋神色冷淡,「若非你我事先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次險些教他們壞了大事。」
沈輅並不意外宋令璋會是這般態度。
倘若岳遜和李肅是去年這個時候呈上的這兩封陳情書,她自己倒也還罷了,宋令璋卻免不了要被先帝幾番猜疑試探,一著不慎便會落入死局。也幸而岳李二人是今日方才呈情,他們早已經做足了準備,方能就勢提起為「宋沈案」翻案一事。
「倘若他們背後無人指使,入了卻還如此魯莽行事,只怕這官位也很難坐的穩。」沈輅緩緩道,「不過……」
「不過,假若他們真的是滿腔赤誠……」宋令璋閉了閉眼,「但凡你我在朝一日,總還能護他們一日周全。」
沈輅無聲地點了下頭。
倘若這兩個人並非是獻媚逢迎,而是真心惦念著他們父輩的恩義……無論如何,他們總歸是要承這份情。
「且不說他們二人了,我倒是有些擔心你。」宋令璋轉過頭來看向沈輅,「今日你當朝揭穿了身世,不要緊麼?」
「不妨事的。」沈輅搖了搖頭。
若是說穩妥的做法,自然是等沉冤昭雪之後再恢復身份更穩妥一些,但是她不可能眼看著旁人為她的父兄呈情,而自己明明站在朝堂之上卻什麼都不做。正如宋令璋在金殿之上的那一跪,她也要親口替父兄喊出那一聲「冤枉」!
「宮規中從來沒有罪臣子女不得入宮的條例。」沈輅看了宋令璋一眼,示意對方同樣是因為罪臣之後而入宮,「而我是以陸家養女的身份進宮,文書上也是這樣寫的,手續上並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宮人名籍是由尚宮局掌管,想塗飾一二其實並不難辦。至於沈輅如何會成為陸家養女……真要追責也該是去追問當初把她丟在路邊的那兩個官差。
且不說會不會有人花大力氣去尋那兩個差役的麻煩,就算是真的找
出了當年的那兩個官差也並不能說明什麼——她那時的確是病重得幾乎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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