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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珍娘幼時生活美滿,八九歲時父母意外離世,自此便落入苦海。
寄人籬下時,打罵欺凌她都忍了,可如今被嫁到這窮困又偏遠的大山里,丈夫懶惰,婆婆刻薄,葉珍娘只覺後半生仿佛已徹底無望!
婦人看似是在打抱不平,卻也狠狠戳了別人傷疤,葉珍娘痛楚難忍,眼裡不自覺溢滿了淚水。
婦人見此,眼底閃過幾分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仿佛只有別人也活得痛苦,才能襯得她自己活得如意。
婦人拉著葉珍娘手,寬慰道:「沒事,這日子啊,忍忍也就過去了,不是要去找茅草嗎,嬸娘知道哪裡有,我帶你去。」
葉珍娘跟著婦人往西邊後山走,沿途茅屋愈發地零散破落,卻不想轉過一叢竹林時,竟瞧見一座還是半新的青磚小院,屋頂鋪著黑瓦,整齊似魚鱗。
葉珍娘怔怔出神,有些驚訝道:「沒想到咱們屯子里,竟然還藏著這般富裕的人家呢。」
婦人聞言卻只是搖頭,急急反駁道:「也就是表面看著風光,還不是一家子苦命的。」
仿佛是為證明這一家子如何苦命,婦人如數家珍道:「房子修得再齊整又如何,人丁不齊,就只剩下衛春草帶著兩個孫子相依為命,也是可憐得很。」
說起衛春草,那可是靠山屯裡土生土長的姑娘,身世跟葉珍娘有幾分像,也是八九歲的時候就死了親娘,沒過兩年,親爹又娶了繼室。
有了後娘,親爹慢慢也變成了後爹。
不過衛春草卻是個潑辣性子,為了護著比她小三歲的弟弟,罵人打架,拿刀子拼命,什麼她都幹得出來!
婦人十分不贊同道:「後娘再是不對,那也是長輩,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只圖一時痛快,硬生生把自己的名聲都給鬧沒了,你就說這事兒值不值當吧?」
葉珍娘沒接話,只心想:那衛春娘必然是覺得值當的,可惜自己怎們就沒這樣的膽子呢,當初伯父逼她嫁到山裡時,她也應該拿刀子拼命的。
卻說衛春草就這般一直護著弟弟衛秋實長大,直到衛秋實也已經娶妻成家了,她自己卻被拖耗成了老姑娘。
許是年紀大了,衛春草的性子倒也變得溫和一些,他爹見此,便給她尋了一門親事。
婦人含酸帶妒道:「那人是屯子外草壩村的一名鰥夫,年紀其實不算大,剛滿三十而已,名下只有一個女兒,家境更是殷實,有十幾畝好地呢!配衛春草一個老姑娘,有什麼配不上的,偏偏她還死活不同意,厚著臉皮跟那姓石的獵戶滾在了一起!」
姓石的獵戶,全名叫作石勇,爹媽同樣死得早,家裡一窮二白,名下無半分土地,全靠打獵為生,只在山腳下打搭了一個茅草窩棚,便算是棲身之地了。
婦人胡亂猜測道:「衛春草跟石勇是,兩人怕是早就有情誼,可這情誼能當飯吃不成?倔頭倔腦不聽勸,後面跟著姓石的吃苦受窮也是活該,結果那姓石有一回進山,倒霉碰上了暴雨天氣,活生生叫那垮塌的山石給埋了!」
之後結局不用猜,衛春草沒了丈夫,也不肯再嫁,一個人拉扯著獨子石湛山長大。
葉珍娘就算再遲鈍,此時也知這婦人背後說人長短,怕也不是什麼好心腸之人。
可惜卻走不脫,那婦人又拉著她,繼續大吐唾沫道:「要我說咱們村子里最是縱容兒子的,非衛春草莫屬,好好的一個山里孩子,硬是給縱容得不知天高地厚,還建功立業呢?!剛入麒麟軍的頭三年,倒是掙了一些錢財,蓋了這麼一座青磚瓦房,還娶了屯子外的姑娘當媳婦兒,隔年就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跟騎著高頭大馬的軍爺稱兄道弟,風光得很,結果第四年一場大仗,人就這麼沒了,才二十幾歲的年紀,你說可不可憐?」
從屯子外嫁進來的媳婦守不住節,丈夫死了才半年,就丟下孩子重新嫁人了。
婦人好似急需贊同一般,一個勁兒地逼問葉珍娘道:「幼時喪母,青年喪夫,中年又喪子,四十多快五十歲的人了,還得拉扯著兩個不到七歲的孫子長大,你說這衛春草可不可憐。」
葉珍娘不想答她,只勉強道:「嬸子,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快去尋茅草吧。」
那婦人聞言卻有些不悅,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一陣響動打斷。
葉珍娘扭頭望去,正好瞧見一名穿著厚實布襖的婦人,抱著一捆桑條從竹林里鑽了出來,後面跟著兩個同樣穿著嶄新厚襖的小娃娃,小娃娃手裡也同樣抱著小捆桑條。
其中一名小娃娃瞧了葉珍娘二人一眼後,好奇問道:「祖母,她說誰可憐呢?」
衛春草戲謔地撇了那碎嘴婦人身上的破舊單衣一眼,又瞧了瞧她臉頰上還未消去的巴掌印,剛想要諷刺幾句,卻同樣被打斷了。
只見她親弟弟衛秋實跟個陀螺似的,沿著雪地滾了過來,一把年紀都當人祖父了,還又當上了靠山屯村長,卻還是不穩重。
衛秋實卻顧不得形象,手舞足蹈道:「阿姐,武大人親自帶著人來給你盤火炕呢,青磚都拉到村外頭了,你快收拾收拾,看那火炕要盤在哪裡?」
衛春草納悶道:「火炕?那是啥?炕燒餅用的?盤在灶房裡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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