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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開始震動。
窗外樹梢上的麻雀驚恐地飛走。
陸辰光雙目黝黑,拳頭青筋爆裂。
那股無處消解的氣在室內越發膨脹,忽然,一道光在他眼前閃過,他抬頭望去,蘇木的書法作品在裝裱精緻的畫框裡如同引路燈塔般閃亮。
房間平靜了下來。
他的心也一樣,在走近這幅字的時候徹底平息了憤怒,所有緊繃的意念都軟化下來。
「求真、務實、博學、奮進」,陸辰光默念著這八字真言,普普通通的校訓因為蘇木的字跡而變得彌足珍貴。
哼,下次一定要讓蘇木寫下「親親光光寶貝,我愛你」,陸辰光再次握拳。
而遠在幾十公里以外,林姍姍的手機在陸辰光結束通話之前的一瞬間,屏幕碎裂成了蜘蛛網。
也許是做賊心虛,她的心砰砰跳得厲害,臉色都白了一個色號。
手機碎屏給了她一個不好的預兆。
陸辰光說的話也是奇奇怪怪,性格就像變了一個人。
這一切都充滿了某種危險的信號。
聽說,給人下詛咒搞不好會反噬,她趕緊給「蘇大師」撥打電話求個心安,卻怎麼也沒人接,最後直接變成了「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蘇木坐在一輛計程車上,按照尋蹤符的指引一路追趕上了陸辰陽的車,在一個路口等紅燈時,他從車上下來走到陸辰陽車前,敲了敲車窗。
林姍姍卻又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斷地給他打電話,他只好把手機關機。
陸辰陽坐在后座低頭沉思,忽然被人敲響了車門,定睛一看,頗感意外。
就這樣視而不見也不太好,紅燈馬上要變綠燈了,蘇木的執著讓陸辰陽不得不妥協,打開車門讓他進來。
「怎麼這麼巧,你要去哪兒,我送你。」陸辰陽道。
蘇木:「不巧,我專門追上來找你的。」
陸辰陽一臉詫異:「你找我?」
對於蘇木,他雖然沒接觸過兩次,但印象深刻。
能不費吹灰之力把當時已是植物人的光光完全治癒,這已經不能用奇蹟來形容了。
更令陸辰陽在意的是,這個高中生的氣場非同一般,與其說是強大,「超然」似乎更確切一點。他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卻又什麼都看透了,那雙黑鑽一般的眼睛可洞察世間萬物。
「前面有個餐廳,等會兒我把你放在那裡,給你叫一些吃的,你在那兒等光光過來,我給他打電話。」
這樣的人,還是讓他走遠一點比較好,陸辰陽不想讓蘇木看到一些不該他那個年紀的人看的東西。
蘇木的坐姿比較拘束,他還不是很習慣繫著安全帶坐四輪車。
當然,他更不習慣剛一坐下來,就被人下逐客令。
這種打發人的方式,在修真界,要被教訓的。
「回去吧,陸辰光在家裡等你。」蘇木說。
陸辰陽道:「我有事要辦。」
蘇木看了他烏青的印堂一眼:「我知道你去辦什麼事,你想殺——」
陸辰陽握住了蘇木的手腕。
兩人四目相對,竟是高中生眼中洞若觀火的犀利更勝一籌,首富家的大公子眼角皺紋堆疊,眼圈發黑,疲憊又衰敗。
陸辰陽升起了擋板,將前排駕駛位隔開,方便私聊。
蘇木道:「不用多此一舉,我剛才已經張開了屏蔽結界,司機聽不到了。」
對玄學一無所知的陸辰陽不是很懂蘇木在說什麼,但有一點他看出來了,蘇木知道他現在正要去做什麼。
「你是怎麼猜到的?」陸辰陽問。
蘇木:「殺意。」陸辰陽呼吸之間散發出濃濃的殺意,他的恨清晰明了,目的明確,如利劍出鞘,沒有退路。
「跟你說話,真是一點也不需要掩飾。」陸辰陽反倒鬆懈下來,笑問:「你平時跟光光說話也是這樣直截了當?」
「不要提他,現在說你,到底要不要回去?」蘇木對陸辰陽企圖轉移話題這一點有些許不滿。
陸辰陽回他一個字:「不。」
蘇木料到會這樣,後背往座椅上一靠,枕著柔軟而有彈性的車用頸枕,氣息沉穩:「我守著你。」
這副姿態,陸辰陽只在電影裡見過。他有點擔心起弟弟來,自家這個傻小子真能跟蘇木友好溝通?
不過無所謂了,今天之後,這世上的一切與自己再無瓜葛。
他也不趕人了,蘇木要一起就一起吧。
他累了。
只希望能快點結束。
大約半小時後,車停在了去往別墅的私家園林小徑邊。
陸辰陽讓司機在車裡等,自己步行進去。
其實司機不等也沒關係,自己大概也是出不來的。
然而身後跟著的那條小尾巴,令他不得不在意。
「你不要再繼續跟著我了。」陸辰陽回頭對蘇木指了指一顆樹下的木質座椅,「坐在這裡等我。」
蘇木定定地看著他,目不轉睛,心無旁騖,說是來勸人回頭是岸,卻沒有一點共情表現在他的面癱臉上,仿佛只是一個無情的跟蹤工具。
「隨便你吧!」
陸辰陽不再管他了,加快腳步往那棟自己已經四年沒有踏足過的房子走去。
那裡,曾經是溫馨的愛巢,現在卻成了偷情聖地。
往日的甜言蜜語有多麼讓人沉醉,如今的背叛就有多讓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