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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什麼時候走?」
「早上八點的飛機。」
「這麼早……」
蘇木坐在床邊,盯著床頭櫃的抽屜若有所思。
抽屜里,是他煉製好的鎖靈符,耗費了很大的功夫,感覺身體都被掏空了,這種情況要想恢復失去的靈力,至少閉關三個月。
為什麼要對一個只相處過十幾天的人做到這種地步?
蘇木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反悔。
林音把事業看得那麼重,自己對自己的身體都不負責,這樣的人,有拯救的必要?
於是,他脫衣服躺下,拿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閉上眼睛,停止思考。
明天是周末,一覺醒來,林音就飛走了,這事不就結了?
根本無需為此輾轉反側。
三分鐘後,沒心沒肺的大神符師,就這麼睡著了。
客廳里,林音還在幫蘇木整理屋子,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還是覺得哪裡都沒弄好,於是把上周才買來鋪好的沙發墊又重新鋪了一次。
昨天,她買了很多水果,怕蘇木忘記吃,全部拿出來擺放在果籃子裡,放在了茶几正中央。
即使蘇木不怎麼在家做飯,她還是給他買了一套廚具,鍋碗瓢盆齊全,還附贈了打蛋器。
男孩子喜歡吃的零食也買了一大堆,夠吃兩個月了。
還有襪子、毛巾、文具這類消耗品也備了好多好多。
雖然陸辰光買的那些已經夠蘇木用很久了,但好事可不能給這個小男生全占了去,照顧蘇木,她也是有份的!
對了,打蛋器還沒教蘇木怎麼用呢。還忘了給家裡補充衛生紙,萬一紙用完了怎麼辦?垃圾袋呢?夠不夠用?
林音忽然焦慮起來。
她擔心自己走後,蘇木就過不上正常的日子了,會吃不飽穿不暖,會沒錢花,家裡什麼都缺什麼沒有!
然而前幾天蘇木才給她看了銀行卡餘額,他已經有小金庫了,根本不會過苦日子的。
這些她都明白,可就是覺得內疚。
一個常年在外的人,有什麼資格稱自己打心眼裡關心孩子呢。
這話說出去,都會被人罵虛偽吧。
沒關嚴的臥室門縫,傳來蘇木均勻的呼吸聲。
他睡得真快,真踏實,能吃能睡,代表身體健康。
聽著有節奏的呼吸,林音心裡稍微平靜下來,焦躁的情緒得到了緩解。
她拿出手機,從相冊里翻開一張張照片,前面十幾張都是她這幾天和蘇木一起拍的。
一開始的幾張照片,兩人離得還比較遠,表情和肢體語言都顯得很陌生,很有距離感。
後來,他們逐漸靠近,笑容也越來越自然,她還可以攬著蘇木的肩,靠著他的頭,親密的就像是母子。
偶爾有幾張自拍照里,陸辰光插進來搞怪,蘇木的臉會變得臭臭的,一副要打爆陸辰光狗頭的樣子。
林音壓抑著笑聲,倆孩子太逗了,簡直是一對活寶。
笑著笑著,眼淚又不可遏制地流了出來。
相冊再往後翻,便是劉韻雯年輕時的照片,清晰度不太高,因為那會兒的相機也就幾百萬的像素,能保存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林音把照片放大,想要再看清楚一點,卻只是更模糊了。
一滴眼淚滴在了屏幕上,明明不會弄濕照片,她卻慌忙把水拭去,顫抖的手指撫上女人的面容,便難以分開了。
這張照距今片已經十幾年了,她每每回想起劉韻雯的樣子,總是跟照片一樣年輕。
一切都好像發生在不久前一樣。
劉韻雯談了戀愛,她便小心翼翼地從她生活中削減自己的存在感,劉韻雯結了婚,她便投入了極地科研項目一去不復返。
六年前,她短暫回國停留,劉韻雯卻躺在病床上時日無多。
那時候,她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並不好,即使快死了,老公也沒留幾滴眼淚,只想著怎麼節約治療費。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即使傾盡全力都沒法挽回劉韻雯的生命,就連承諾照顧孩子這件事,也沒有做好。
劉韻雯死了,很多事情變得不再有意義。
她當初去往極地,就是為了離南城遠一點,不去干涉劉韻雯的生活,現在,自己無論在哪兒都無所謂了。
她還是會在極地日復一日的工作,還是會在極夜到來之前拍下炫目迷幻的極光照片,可她不知道究竟是拍給誰看了。
她在冰天雪地里選擇做最艱難的工作,地質勘探、生物研究、環境監測,所有的科研項目她都盡力參與,不知疲憊,不畏艱險,累壞了身體也要咬牙堅持。
因為只要再努力一些,她就可以給國家創造更多的科學財富,就可以在完成人生價值的同時離死亡更近一點。
可是,她現在突然又不想死了。
因為蘇木在挽留她。
「是你嗎,雯雯?是你讓蘇木來陪著我的?」
她仿佛看到照片裡的女人點了點頭。
「孩子長得越來越像你了……」
因為像你,所以想一直看著他,陪著他,照顧他。
林音抱著手機,把眼淚擦在了手背上。
蘇木醒來的時候,夜色還十分的深沉,屋內屋外一片寂靜。
林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你怎麼還沒睡?」蘇木想要坐起來,被林音按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