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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新婦不一般,可惜她遇到的是陸道蓮。
她不知長她幾歲,在上京風雲詭譎的勢力下長大的僧人,是怎麼從千軍萬馬中衝出關卡,來到清河府的。
她哪是一個心思縝密、道貌岸然的成年郎君的對手。
就在寶嫣再次請求陸道蓮給她看看卜簽上的簽文時,一道聲音打破沉默。
是對方身邊那個瞧著兇惡的弟子,像是笑她不知死活,說她,「你懷疑我師叔?你在辱我師叔清白。」
得到陸道蓮的授意,慶峰攻訐著毫不知情的新婦。
「我師叔好心為你占卜,你卻因為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就憑白污衊他。」
「你可知他是在浪費清修的時間在幫你?」
「你不懂感恩也就罷,現在卻責怪起他來,當真可惡!」
寶嫣被說中心思,臉色一面白一面紅,「不,不是這樣……」
「我的意思,只想看一眼卜簽。」
「若是真的沒有一絲問題,敢問師父們,為何不許我看一眼呢?」
慶峰還想批判她,陸道蓮給了他一個適可而止的眼神,讓他停下。隨即望向屏門外,越漸不安的寶嫣。
他嘴角微揚,掛了一絲興味的笑。
是在笑她,她可真敢說。
也好,這樣也不算太無趣。
陸道蓮:「我是不是說過,佛祖有求必應?」
他已經說了第三回 了。
是在拿他自己當佛祖不成,寶嫣雖有怨言,卻還是咽回了肚裡,哪怕對方應當也是瞧不清她的模樣,她還是乖巧地點頭,「是說過。」
陸道蓮莞爾:「還有一句,自討苦吃,送給檀越你。」
寶嫣心怦怦地亂跳。
腦子像炸開花般,連氣都忘了生。
這人,是因為自己懷疑他,才故意這麼說的嗎?是不是太睚眥必報了。
她反應過來時,慶峰已經過來把卜簽給她了。
只是不遞過去的,而是以一種泄憤的方式,丟到了蒲團上,然後被小觀撿了回來,憤怒地瞪了慶峰一眼。
寶嫣得到卜簽,飛快拿起來閱覽。
只一眼就差魂飛魄散。
但好在,她事先有了陸道蓮的言語做緩衝,即使再不相信,看見上面的簽文,也不得不承認是自己弄錯了。
刻薄而寡毒的卜簽,在她手上如同毒物一樣。
寶嫣愣怔了許久。
陸道蓮問:「如何。」
「卜簽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檀越若是覺得還有哪裡不妥,還可以再用簽筒搖一支出來。」
「直到出現上上籤為止。」
他聲音聽不出任何譏誚的意思,冰冷低沉,可就是叫寶嫣回神後,雙頰發熱,羞愧難當。
她現在終於肯相信,是自己誤會了。
做錯事,就得認,為了不讓自己有卑鄙的逃避心思,寶嫣攥緊簽子,鬆開唇齒,難為情地向誤會的對象道歉,「不,不用。」
「這簽,沒有哪裡不妥。方才是我心急,才懷疑了不眴師父,我,我有愧。」
寶嫣生平向一個郎君低頭,哪怕再穩重早熟,情緒上都不好受。
剛才還矜持端莊的女郎,現在卻如一株草,失水焉巴了。
她看不到裡面人的嘴臉,丰神俊秀的身影不動如風。
可是眼眸里的目光,戲謔頑劣如斯。
太可憐了。
陸道蓮悲憫道:「可還要繼續為你解簽。」
他欺了人,現下卻假慈悲,寶嫣雖不知情,但也在猶豫。
尤其對方主動開口給她台階下,像是在彰顯他的大人大量,寶嫣有所觸動,心裡的難受滋味緩和不少。
有人給台階下總是好的。
寶嫣掙扎許久,對方也不催促,直到她下定決心,想要好好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才抬頭,花容月貌,卻黯然神傷。
「多謝不眴師父大量。」寶嫣焉焉地問:「我想知道,我所求是吉兆,為何與我想像中不同,怎會這樣呢?」
「當真,是與我運道不佳有關所致?」
她的示弱叫人動容,陸道蓮終於不再為難她。
下一刻,他便讓寶嫣便嘗到了什麼叫死去活來,活來死去的滋味。
「檀越怎會這樣想。」
說是不大好的是他,說她自討苦吃的也是他,現在卻表示出,她的想法有問題了。
寶嫣當真弄不懂這高僧,不,她覺得這就是妖僧。
他耍弄人夠了,便大發慈悲地道:「自始至終,我可以提到過,這卜簽是批語,出自你身上?」
沒有吧。
他只說讓她不要聽為妙。
從開始到現在,全都是寶嫣自個兒的臆想。
「簽,是下下籤,凶,是大凶之兆。」
他的話,讓寶嫣從此刻起,聽一個字都心驚膽顫。
最終,陸道蓮下定結論:「與你無關。」
「與你夫婿有關。」
寶嫣倒吸一口涼氣,她不知該慶幸,還是說一聲胡說八道。
可她不敢開口。
因為對方的時機太微妙了,她剛從自我否認的折磨中走出來,現下一得知,罪魁禍首不是自己,還是在夫婿身上。
她難免會覺得僥倖,就像在即將掉入深淵之前,一隻手把她抓住了,她得到了一線生機。
這個不眴師父,把她從虛空拎回到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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