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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鋼琴前的人手法熟練,挨個調試好後終於把鋼琴恢復原狀,直起身,轉過頭來順嘴說:「如果是長久不用的鋼琴,一年或者半年調一下音會比較好。」
這不是要求,只是一個平時經常碰鋼琴的人的一個小建議,聽或不聽都可以。
王叔說會如實轉告。
剛好一個小時滿,走廊外傳來腳步聲,風風火火的霍晴再次出現在門口,扒拉著門框問:「可以了嗎?」
陳白在鋼琴椅上坐下,笑說:「好了。」
外面的雨逐漸變大,陰雲堆積,室內燈光明亮。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由人推著從電梯裡走出。
客廳里空無一人,管家從一側樓梯走下。她問:「小晴呢?」
管家指了下二樓。
二樓傳來聲音。
不輕不重的一聲,是鋼琴的聲音。
這個家裡現在唯一能彈鋼琴的只有現在人在外地的霍川,並且因為是半路出家,彈得實際上算不得好。
看向向著這邊走來的管家,坐在輪椅上的人原本想要問什麼,上方鋼琴前奏響起,她動作就這麼停住,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下。
是很熟悉的前奏。
客廳上方一側就是鋼琴房,牆面打通,屋子的結構特殊,這裡就能清楚聽到琴聲,沒有任何阻礙和模糊。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張玲,已經不會彈鋼琴,但是會聽。
緩和的聲音逐漸揚起的時候,她略微抬起眼。
鋼琴的音色和之前有些差別,應該已經調過了,調得很準,調琴和彈琴的人都很有水準。
揚起的聲音又趨於緩和,在平緩中又有蘊含有淺淡的幸福氣息和無限的溫柔。
一首曲子結束。
「拉赫的《紫丁香》。」
安靜里,坐在輪椅上的張玲臉上的笑容沒忍得住,說:「是小晴做的什麼事吧。」
她看向走來的管家,之後又問:「彈琴的人是誰?」
拉赫瑪尼諾夫Op.21,第5首《紫丁香》,她一直最喜歡的曲子之一。
知道這些事,又在家裡的的也只有這個丫頭。
難怪之前突然來她房間硬聊天,原來是在準備這些。
只是沒想到小丫頭真能找到人。
這兩年最常聽到的只有她那沒什麼音樂細胞的兒子彈的走音的紫丁香,她幾乎已經快忘了這是首輕鬆溫暖的曲子。
王叔說這是小姐送她的禮物。
「彈琴的是小姐的朋友。」
王叔彎腰遞過花束,說:「這是那位朋友帶給夫人的花。」
張玲放在搭在腿上的毛毯上的手略微抬起,接過花束。
花束不是常見的康乃馨之類的花,是白紫色的劍蘭,現在開得正好,拿近了能聞到淺淡的清香,不濃烈,很好聞。
她低頭多看了兩眼花束,伸手碰了下漸變的花瓣,轉頭笑說:「記得找個花瓶養起來,放在這個客廳桌上正合適,好看。」
王叔說好。
曲子結束的間隙,二樓走廊邊上掛了個人,穿著身白長裙,是之前沒見蹤影的霍晴。
她向著客廳這邊一揮手,問之後想聽什麼曲子。
原來還是點歌制。
霍晴站在走廊上,成功給自己找了份傳話人的工作。
鋼琴聲又在宅子裡響起的時候,庭院外,磅礴大雨里,一輛車從大門駛進。
認出車裡的是誰,庭院裡的人愣了下,轉頭想去通知屋裡的人,結果被叫住了。
司機下車給坐在后座的人撐上傘,說不用。
幾道人影從灰沉雨幕里走過。
關上的大門重新打開,一手搭著西裝外套的人走進屋裡,在看向坐在客廳的女人的同時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鋼琴聲音。
注意到門邊的動靜,擺弄著花瓶里的花的張玲動作停下,驚訝了下,小聲問:「你怎麼回來了?」
霍川把已經略微打濕的西裝外套遞給管家,說:「去的地方下暴雨,航班延誤了。」
暴雨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他沒有等,延誤了就直接取消行程。
他看向花瓶里的花,問:「有人來過?」
張玲看向二樓鋼琴房,笑說:「小晴帶了個朋友來,她也在上邊,你想看可以去看看。」
她原本也想上去,但是在這裡和在樓上聽曲子沒有什麼區別,上去一趟也麻煩,所以就留在了這裡。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霍川收回視線,上去看了一眼。
順著樓梯往上,還沒走上走廊,他一眼就能看到站在琴房外用一種很詭異的姿勢舉著手機往裡拍的霍晴。
聽到腳步聲,對方轉過頭,在他說話前迅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表情難得一見的嚴肅。
霍川於是沒有說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窗外樹影晃動,雨滴落在窗戶又滑下,坐在房間正中間的人背脊像青松,低著頭,粉色碎發遮住淺淡眉眼,細長手指從黑白琴鍵上掠過,厚重琴鍵落下又彈起。
琴聲逐漸從輕緩轉到激越,琴弦震顫,每一個點重重堆疊,那雙蒼白的手依舊很穩,看不到一點慌亂,沉穩異常。
視線落在之前見過一次的淺色針織外套上,霍川終於認出了人。
有的人不說話的時候,像是變了個人。
或者說已經大變樣,從各方面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