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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接過老闆娘打包好的點心,走出了食肆。
當日小龍走後,秦時就催著賀知年趕緊去找端王。他也想到了,天雷劈的是宣義坊,恐怕會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
但他沒想到的是,東宮一個屬官恰好就住在宣義坊,於是謠言傳開,這挨劈的黑鍋也順理成章地甩到了這一位倒霉鬼的頭上。
至於此屬官到底是不是仗勢欺人,打死人命的那一位屬官……謠言傳起來講究的就是一個真假參半。「屬官」兩個字,已經牢牢的在他們身上打上了太子的烙印。
這幾日謠言未見收斂,反而越傳越烈。幾年前太子的田莊裡私設地牢的舊聞也被翻了出來,甚至還傳出了太子荒淫無度,強搶臣女之類的段子。
秦時起初只覺得端王膽子挺大,造謠造得這般聲勢浩大,後來聽了賀知年的提醒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端王一個人的手筆。
皇后、太子一系打壓過的皇子可不止端王一個人,他只消挖這麼一個坑,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往坑裡填土呢。
秦時不知道區區流言,到底能對一朝太子起到多大的影響,以及他「報復社會」的目的到底有沒有達到。但他心裡卻並不覺得開心。
小龍恢復記憶,神魂甦醒,這不能算是壞事。可它離開之後要怎麼活下去呢?他給它的那點兒能量,壓根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一想到小龍有可能無聲無息的死在哪一個沒人知道的角落裡,秦時心裡就難過得不行。對狗屁太子的怨恨也更深——好端端的,要不是他手賤非要算計自己兄弟,哪兒會有後頭一連串的麻煩?!
沒錯,秦時就是這麼不講理的將一切麻煩的源頭歸咎於倒霉的太子殿下。
賀知年帶著兩小隻等在食肆門外。他是緝妖師,耳目靈敏,也聽到了食肆里客人們的議論,再看秦時神色泱泱,就猜到他這是想小龍了。
賀知年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小龍離開長安之後就無聲無息的,鎮妖司也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反饋回來,誰也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裡。
秦時什麼都好,就是太多情了。他想。
「有件事忘了跟你說。」賀知年對秦時說:「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錯覺,這兩天修煉的時候感覺明顯一些。那天天雷降落,到處電氣瀰漫,我的意識海受到觸動,這幾日總覺得靈力在其中如雲團一般旋轉。」
秦時大喜過望,「不會是精神體要成型了吧?!」
這可當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不管於公於私,賀知年的實力有所提升,都是再好不過的事。
賀知年見他開懷,也笑了起來,「暫時不知。不過我會抓緊修煉的。」
靈力越飽滿,精神體孕育的可能性也更高。意識海中出現雲團,這已經是賀知年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境界了。
「要不是趕在現在這個時候,」秦時有些遺憾的說,「真該好好喝一頓酒慶祝慶祝。」
自從青龍現世,坊間流言紛紛,文武百官都夾緊尾巴做人。像他們這樣的低品級禁軍也不敢在外頭宴樂,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惹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可以晚上回去在自己家裡喝。」賀知年笑著說:「賀家酒窖你還沒去看過吧?前兩年舅舅送給我幾壇好酒,一直沒動過呢。」
賀知年回到長安才知道他舅舅放了外任,舅母也隨著一起去了任上。要見面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秦時也不想提這些讓他傷神,便笑著點頭,「那回去了,我可要好好看一看。」
秦時籌劃的這一場酒局到底也沒能攢起來。臨到下值的時候,鍾鉉出現在了營地里,點了十幾個人,表示有臨時的任務,讓他們在營地里待命。
其餘人都離開之後,這十幾個人就結伴去了塔樓。這也是鎮妖司的傳統,執行任務之前,給犧牲了的前輩們上一炷香,請他們的在天之靈庇佑他們保全性命,順利完成任務。
冬日天短,塔樓外已經掛起了燈籠。
微黃的光給肅穆的塔樓染上了一層不真實的、迷夢一般的色彩。
秦時望著懸掛在塔樓中的密密麻麻的腰牌,覺得噩夢殘留的不適、小龍離開的傷感……內心種種的浮躁不平,都慢慢地沉澱了下來。
他知道會有那麼一天,他用過的腰牌也會被懸掛在這裡,會有無數的後輩站在他此刻站立的地方,像他一樣,向這裡早逝的亡靈尋求戰鬥的勇氣和力量。這種堅守的信念會在他們的血脈里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秦時躬身將香柱立在香爐之中,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無邊的夜色里。
第193章 北海池
太陽落山之後, 巍峨的宮城便如同一隻收斂了爪牙的巨獸,漸漸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北海池靠近岸邊的地方結了冰,冰面上覆蓋著瑩白的積雪, 遠處的池水倒映著尚未消散的天光, 在昏暗的背景之上粼粼閃動,泛著一抹動人的亮色。
湖邊的亭台樓閣卻已經和昏蒙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有了雪光的映襯, 宮廷的夜晚有了一種奇異的華麗感,卻又寂寥空曠, 像秦時曾經參觀過的某個古建築景點,遊客散盡,即將關門時的感覺。只有當巡夜的御林軍步履齊整地從這副畫面中經過,這種空寂的感覺才會暫時被打破。
北海池邊,李玄機已經帶著魏舟在等他們了。
李玄機還是昨日的那一身打扮, 肩膀上搭著一動不動的李飛天,仙風道骨, 風華無邊。魏舟縮著脖子站在他身後, 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好像被妖精吸乾了精氣。看見秦時肩膀上扛著小黃豆, 勉強打起精神湊過來抱了抱小重明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