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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洞外的光線已經接近夜晚,靠近石洞裡側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什麼了。但結界之外挨挨擠擠的蟲子們反而更顯得分明,仿佛一個個縮小了的骷髏頭在哪裡堆疊,挨挨擠擠的,讓人看得心頭髮毛。
結界像一個全封閉的帳篷,於是鬼面蟲就一個摞著一個,不知疲倦地沿著結界的外壁向上爬。而在靠近地面,鬼面蟲最多的地方,結界已經呈現出了一種不祥的灰黑色。
賀知年讓他看的也是這個:蟲子們正在試圖腐蝕掉阻擋它們前進的這一層薄膜。
秦時轉身去看魏舟。魏舟仍閉目打坐,在昏暗的光線里看過去,秦時只覺得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慘白。
秦時心頭砰砰直跳,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結界。這東西就好像一層透明的塑料薄膜,手指按上去,甚至可以觸到結界另一邊的蟲子:堅硬光滑的硬甲、簌簌亂動的小腳爪……一個擠著一個,迫不及待的想要衝破屏障,一飽口福。
秦時縮回手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被蟲子腐蝕過的地方,似乎要比高處的結界略微柔軟一些。
它繼續變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會被蟲子們咬穿,露出一個洞口來嗎?
秦時的手指剛從薄膜上移開,薄膜上就反射出一點兒微弱的亮光。
秦時轉頭去看,就見搭在魏舟肩膀上的拂塵像被扭亮了開關似的,渾身上下散發出淡淡的白色的螢光。
在這種光線之下,結界外面白色的骷髏圖案都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從黑洞洞的眼眶裡透出邪惡不祥的氣息。
或許是被同伴焦慮的情緒所影響,魏舟終於睜開眼,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都老實坐著!我還沒死呢!」
秦時,「……」
秦時撈起小黃豆,這小貨正要去啄結界外面的鬼面蟲,不知死活的勁頭看的秦時太陽穴突突直跳。
小黃豆抗議地啾啾叫,一扭頭卻見李飛天長長的拂子輕輕地晃了晃,立刻注意力轉移,發出一聲歡快的鳴叫,「唧!」
秦時盤著腿在魏舟面前坐下,順手摸了一塊肉乾,撕碎了放在小黃豆面前,「乖,吃飯,別打擾李飛天。它還沒睡醒。」
它還在充電呢。
小黃豆確認了李飛天的拂子再沒有亂動,有些失望地湊過來吃飯。
秦時這才騰出腦子問一問魏神仙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您還能挺多久?」
魏舟被他這過於直白的問題噎了一下,沒好氣的上下打量他,「咋的,就指望我一個人挺著?」
秦時心裡一動。
魏舟攤手,似笑非笑的看著秦時,「要對付蟲子,靠人去打是打不過來的。要麼用火,要麼用水,要麼用藥……這些條件,咱們一個都沒有。」
說著,魏舟伸手在髮髻旁邊撓了撓——他的小手指甲留得比其他幾個手指頭都要長,又長又尖,一指甲能戳死人的感覺。秦時每次看到都會瞬間回憶起以前搭地鐵的時候,被女孩子的高跟鞋踩中腳面的痛感。
「要說太好的辦法,我也沒有。」魏舟說:「無非就是我先挺著,結界撐不住了就打發李飛天去嚇唬它們,它要是也挺不住……那就沒辦法了,秦兄弟,怎麼也該輪到你的小寶貝上場了吧?」
秦時不確定魏舟是不是在詐他,「您見過?」
魏舟想了想,「陽關城那一夜,小道就在城牆頭上,雖然距離遠了些,但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秦時瞭然。
魏舟從來沒有跟他提過這件事。秦時以為那一夜糰子發威魏舟並沒有看到,眼下看來,人家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至於我的結界,大約還能堅持一個時辰吧,不能再久了。」魏舟說:「這些蟲子的唾液里有毒,我還得專門分出一部分靈力來化解這些毒\素。」
「您覺得……它可以對付這些蟲子?」秦時這樣問並不是攔著不讓秦糰子出來,他只是想從魏舟這裡得到更多的有關精神體的信息。
魏舟想了想,給他舉了個例子,「人遇見猛虎、毒蛇,哪怕以前只是聽說過,也會害怕,會想要逃跑……物種不同,血脈不通,彼此之間是有壓制的。」
秦時心想,他這意思就是說四大神獸的血脈,對大部分野獸來說,都屬於天敵的級別?
「那緝妖師還是神獸的後裔,」秦時反問,「妖怪們還不是打的不亦樂乎?」
至少從秦時的角度來看,很少有哪一個成名的大妖因為「神獸的血脈」這種東西就躺下來認輸的。
魏舟用那根詭異的長指甲撓撓頭,露出一點苦惱的神色,「所謂妖怪,都是開啟靈智的。有了思考的能力,就會衡量得失,行事不完全是依靠天性。」
秦時思索了一下,接受了這個解釋。
他在沉默中感受到了命運沉甸甸的分量。
有的人生下來就屬於老天爺賞飯吃,有的人……不想吃這一口,老天爺也要按住他的腿腳,掐著他的脖子硬往裡塞。
秦時嘆了口氣,惆悵的說:「我是白虎一族的。我父母也是。」
他爹後來有一次喝多了,跟他悄咪咪的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說他們秦家為了子孫後代的血脈問題操碎了心。
秦爸相親的時候特意選了白虎一族其他姓氏的姑娘,也是為了這個原因——秦媽姓李,也是白虎一支的。他們相親的時候,秦媽在第六組從事信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