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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鏘留下樊郎中交待明日出發的種種事宜,自己拉著賀知年回客房裡不知道說什麼去了。
秦時目光古怪地打量著樊鏘推在賀知年背上的那隻手,懷疑這倆人是不是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交情?
舉動雖然不是多麼親密,但是這個推著賀知年走路的小動作……雖然他們走上樓梯之後,樊鏘就把手收回去了,但秦時還是覺得怎麼看都不是太對勁。
熟稔,還有點兒不經意的親密。
當初樊鏘本來是不讓秦時進城的,但後來賀知年說他來作保,樊鏘就同意了——在他這裡,賀知年的面子這麼大的嗎?!明明兩人在城關外還打了一架來著。
他們之間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吧?
秦時被自己突然間冒出來的想法驚了一下,迅速開始反省自己:難道是他在現代社會裡知道的污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思想變得齷齪了?!
他們這些人都是一路逃難來的,除了白天剛買的東西,原本連個換洗衣服都沒有的。所以收拾行李這樣的事情,在他們幾個人身上都變得特別簡單。至於在陽關城裡買的東西,禮物一類的,都裝好箱子留給了後面的車隊。
考慮到接下來大約又要在大野地里趕路,他們還特意要了熱水,洗了個澡。連小黃豆都得到了一盆熱水,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刻鐘才被秦時給撈出來瀝乾。
秦時回到客房,賀知年已經躺下了。床簾還挑著,桌上油燈的光一晃一晃地跳躍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表情顯出了一種思索的、嚴肅的表情。
秦時把小黃豆放在桌面上,換了一條干布巾給它擦毛,隨口問道,「還沒睡?在想什麼?」
賀知年微微側過頭看了過來。他一動,臉上那種肅然的氣氛就不見了,露出來的仍然是一張明朗的面孔,五官英俊,眼中微微蘊著笑意。
「離開長安有兩年了,」賀知年輕聲說:「不知回去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提到回去這樣的字眼,秦時忍不住擔心了一下自己的身世,「我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說自己是你的親戚……不要緊嗎?」
身份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很嚴肅的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
賀知年一哂,「放心,沒人會在意這個的。再說,我小時大多時候都住在舅舅舅母家,後來長大成人,舅舅就把我母親陪嫁的產業都交給我。我一直住在我母親一套陪嫁的宅子裡。」
秦時放心了,賀知年自己住,上頭就沒有長輩管著他,估計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秦時幻想了一下賀知年的住處是什麼樣,然後又想起了他的身世,有些心疼這個苦命的孩子,「那什麼……你回長安,不用回家去探望嗎?」
他母親早逝,但爹還活著,那可是親爹。秦時記得古時候對於父子君臣這一套是非常看重的,據說要是被人爆出「不孝」這樣的罪名,嚴重的情況下連官都要做不成了。
賀知年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到時候送一份帖子過去知會一聲就是了。我父親公事繁忙,不一定有時間見我。」
秦時一下怒了,剛才還說是親爹,這看著根本不像好嗎?!
小黃豆不滿地啾啾叫,又拿小翅膀拍打秦時的手背,「輕點!毛毛都要擦掉了!」
秦時回過神,鬆開了布巾,把小毛球放了出來。小毛球渾身上下的絨毛蓬蓬鬆鬆,散發著澡豆淡淡的植物氣息,確實挺治癒的。
秦時跟小黃豆膩味了一會兒,覺得心氣平和了許多,忍不住就想多了解一些賀知年的事情。
「那你是怎麼去鎮妖司的?」秦時問他。「我聽說貴族子弟要做官,是要有人推薦的?」
就賀知年親爹那個後爹做派,他能主動想到要給兒子謀劃前程嗎?秦時很懷疑。
果然賀知年的回答就印證了他的猜測,「我十七歲那年參加武舉,奪魁之後,舅舅的同僚將我舉薦給了太史局的靈台郎徐渭徐大人。我去拜見徐大人的時候,張泰張太傅也在,他安排我進了鎮妖司。」
秦時聽得一頭霧水,「誰啊,大官?」
賀知年被他的措辭逗笑了,「鎮妖司雖然掛在太史局名下,但具體安排,徐大人是不插手的,都由張太傅報於聖上,由聖上裁奪。」
秦時,「……」
原來鎮妖司的級別這麼高。
這裡面應該有古人敬畏天地的原因。另外,大約在當權者看來,能讓袁神仙親力親為的,一定是特別重要的大事,故而也格外重視。
可想而知,得到上位者重視的機構,資源是不會太差的。
這樣一想,秦時更好奇之前鎮妖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整個機構都陷入了半癱瘓的狀態?
第90章 周而復始
轉天一早, 天還沒亮,秦時就醒了。
賀知年正在整理床鋪,薄被被他疊得方方正正, 讓秦時看了油然生出一種回到了第六組宿舍的錯覺。
小黃豆還沒醒, 翹著腳丫靠在秦時的枕頭邊上,睡得香噴噴的。
「醒了?」賀知年察覺到他的呼吸發生了改變, 轉過身,借著窗口的微光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秦時嗯了一聲, 枕著手臂懶洋洋的不想動。出了陽關城,他們又要過餐風露宿的日子了,下次睡在一張正常的床上還不知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