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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從這裡經過,還能看到一些人家門戶完整,外面掛的鎖也沒有被破壞。如今再看,哪裡都是一副被洗劫過的模樣。
當初趙百福的商隊遇了妖,進了城也只想趕緊離開這個不太平的地界。但後來的商隊一路順暢地進了城,在空城裡搜刮一番,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實在是太正常了。
正常人,誰還沒做過尋寶的夢呢。
或許歷史上的樓蘭古城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衰敗了下去。
妖怪出沒只是一個誘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裡不再有人來。在大漠裡,沒有人的空城,總是破敗的很快。
哪怕有人在妖怪離開之後返回家鄉,在地下河流開始逐步乾涸的情況下,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還是要離開這裡,循著水源去尋找新的生機。
賀知年沒有將注意力投注在那些明顯已經被人翻找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民居上。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穿過崎嶇拐彎的小街巷,徑直朝著王宮進發。
秦時和水關山跟在他身後,不約而同的生出了這樣的想法:這小子對這裡似乎很熟悉。
賀知年帶著他們穿過了被人暴力破壞的宮門,避開了滿目狼藉的宮殿,朝著王宮後方走去。隨著他們的路越走越偏,眼前所見的景色也保存得越來越完整。
當然這完整註定是暫時的。隨著入關的商隊從這裡一波一波經過,會有更多的人來這裡探險、尋寶,或者僅僅是為了滿足好奇心。
樓蘭城已經死去。那些曾經活過的痕跡,也必將消失,湮滅在歲月的長河裡。
賀知年熟門熟路地穿過一個堆放著雜物的小院子,帶著他們來到一處侍衛居住的營房。大約是有前面院裡的雜物做掩護,營房裡的東西幾乎沒有被人動過。
衣物、鎧甲、生活用品,甚至兵器都還保存得完好無缺。當然被安排在這種偏僻地方的侍衛,等級是不會太高的,東西的質量也只能說能用。但對賀知年和秦時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秦時學著賀知年的樣子,把侍衛們穿在鎧甲裡面的粗布衣服找出來幾件,打成了一個包袱背在背後,又挑了兩把寬刀。
幸運的是,他們還在一個侍衛的衣箱裡找到了一個藏著金銀的荷包。金銀不多,一隻手掌就能捧起來,其中最大的一塊也不過是指甲大小。但對一個下級侍衛來說,能攢下這樣的身家已經很不容易了。
秦時把這一小包東西塞進了賀知年的包袱里。他對這個時代的物價根本就沒有概念,萬一有消費的機會,恐怕會露出馬腳。
跟人群打交道,買賣東西,這些生活上的細節,秦時還需要多觀察。
賀知年看著他的動作,沒說什麼,對水關山說:「你也裝裝樣子,免得別人生疑。」
水關山原本站在一邊看熱鬧,聽到他這麼說,勉強動手給自己也打了一個馬馬虎虎的小包袱背在身後。
從屋裡出來的時候,她出神地凝望著遠處斷井頹垣,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們人類總是這樣,不停地修,又不停地毀壞。」
明明生命那般短暫,偏偏好像有無窮的時光去耗費似的,不停地將時光和精力投注在一些……水關山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秦時撓撓頭,「這……嗐,都是有原因的。」
他指了指周圍的廢墟,解釋說:「在這裡,有水才能活人,但人活著,總會想法子讓自己活得更舒服一些。等這裡沒有水了,他們必須追逐水源去尋找新的棲居地。這不是毀壞,而是去開創新的生活。」
水關山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這一句話哪裡觸動了她,她忽然就有了說話的興致,「我當初遇雷劫,暈頭暈腦地到處亂竄,身後有天雷追著劈……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色……斷井殘垣,一片廢墟。」
秦時聽的愣住。他知道一些小說里會描寫妖怪修煉到一定的程度會遇到雷劫,但他不知道這世上真有雷劫。
水關山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淡淡說道:「普通妖修是沒有雷劫的。蛇族修煉會成蛟成龍,而龍是神獸,所以會有雷劫。其他的妖怪……是沒有的。」
秦時似懂非懂。
水關山望著遠處坍塌了一半兒的宮牆,目光里出現了一抹悠遠的神色,「我後來才知道,那裡是一處廢棄的道觀。村裡有人發了財,捐錢修建新的道觀,原來的就再沒有人去,慢慢的,就破敗了。」
秦時心想,原來她說的不停地修,又不停地毀壞是這個意思。
「我那時渾身上下的皮都被雷劈的破破爛爛,焦渴欲死……」水關山微微眯起眼,仿佛透過眼前的斷壁殘垣看到了當初那個破敗的道觀。
秦時忍不住問了一句,「後來呢?」
水關山頓了頓,垂眸道:「後來遇到一位好心人,取了水餵我……大人的刀是哪裡找來的?我也去找一把。」
秦時回頭,見賀知年手中提著兩把寬刀正從一側的房間裡走出來。他覺得水關山似乎是有意的岔開了話題,便也不再問。但故事講到一半兒,他到底是有些好奇的,也不知道這個給水關山送水的人,到底是誰?
是山裡的樵夫?還是出門踏青的書生?或者是出門走親戚的好心的大娘?
賀知年帶著水關山回到營房裡挑了兩把刀,然後一行人沿著原路返回,剛出宮門,就見不遠處的街口出現了一隊人馬,領頭的一身精幹的短打,正是剛剛分別不久的雲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