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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城外面那些商隊的人都沒有跟上來,有商隊頭領在,他們自然會以頭領的命令為重。至於那些被守城士兵推出來做誘餌的囚犯,估計早就被嚇得沒了鬥志,這會兒都縮在城牆根底下念經呢。
秦時提著刀也追了上去。
在他們靠近的過程中,深埋在地下的那條光帶似的邊界線又隱隱約約泛起了亮光。
那幾個鬼影之前被李飛天切割成了細碎的光點,此時此刻卻又緩慢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人臉。這張人臉面頰枯瘦,三角眼略帶兇相。仔細看,竟然覺得這應該是一個老婦的臉。
秦時一下就想起了在石雀城的時候聽來的傳言:驅趕著「狐狸」前進的人是一個蒙著臉的阿婆。「狐狸」吃人,阿婆也吃人。
秦時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張漸漸凝實的面孔,覺得她五官都在夜色里變得清晰起來——果然是一張帶著凶氣的老嫗的臉。
她的一雙三角眼明明沒有實體,但眼珠轉動,卻硬生生給人一種靈活詭異的感覺,目光帶著一股刻薄怨恨的神氣從他們幾個人臉上掃過,甚至還挑起眉頭掃了一眼半空中飛來飛去的拂塵。
秦時覺得這張臉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也僅僅是眼熟,霧氣凝成的五官畢竟與真實的臉存在差異,秦時無法確定這是不是當年在堯洲大陣里看到過的那一位。
從時間上推算是有可能的,但堯洲位於中原地帶,這裡屬於關外,距離堯洲實在是太遠了。如果她在關外落網,押送去大同都要比堯洲近得多。
魏舟吊兒郎當的「喲」了一聲,「我說是誰,原來是你……還沒死啊?」
半空中的人臉一沉,露出一個刻薄怨毒的表情盯住了魏舟,猛然張大嘴,一團黑氣朝著魏舟撲了過來,黑氣中有什麼東西蠕蠕而動,像一個個拍打著翅膀的小飛蟲,仔細看卻又覺得它們只是霧氣,並沒成型的身體。
隨著這一團霧氣散開,一種不大明顯的腥臭氣在半空中彌散開來。那是野獸身上會有的灼熱嗆人的腥膻氣。
秦時有些頭暈,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魏舟直接甩著袖子在面前來回呼扇,嘴裡嘀嘀咕咕的繼續開嘲諷,「哎呦,你這老招數也不知道換一換,毒不死人卻能熏死人……嘖嘖嘖。」
人臉更怒,一張口又噴出一團黑氣。
魏舟嘴裡嫌棄地抱怨,手中動作卻不停。
秦時只覺得眼前一花,好像天空中多了一輪明月。仔細看,卻見一個巴掌大的銅鏡從魏舟手中飛出,緩緩升上了幾個人的頭頂。
秦時曾在博物館裡見過銅鏡,鏡面昏黃模糊,並不顯得明亮。但魏舟扔到空中的這一面鏡子,卻比後世的水銀鏡還要亮。不止是鏡面清楚,簡直像鏡子裡安裝了一盞一百瓦的燈泡似的,將他們腳下方圓數米之內的土地照得纖毫畢現。
銅鏡背面似乎刻著極繁複的紋路,看上去不像是花紋,更像是某種文字。銅鏡透出的亮光將這些字符也投射到了地面上,像是在地面上刻上了一個複雜的陣符。
銅鏡在半空中旋轉起來,那些在半空中散開的黑霧也像是受到了銅鏡旋轉的吸引,絲絲縷縷被吸入了銅鏡之中。
鏡面散發的光太晃眼,秦時無法盯著它看太久,心裡懷疑這東西說不定也是什麼降妖除魔的法器——就像名叫李飛天的拂塵似的。
他們上場的時候,明明還是戰爭片的節奏,這個姓魏的一出場,畫風立刻就變成了仙俠玄幻風……
看來古時候的道門,還是很有些內容的。
黑霧被銅鏡吸走,人臉也肉眼可見的變得暗淡下來。
有銅鏡雪亮的光照著,秦時也看清楚了遠處黑暗裡一片閃閃爍爍的亮點。那是成群結隊的野獸泛著凶光的眼睛。黃熒熒的,天生就帶著一股弒殺的兇悍氣。
是蠱雕,但不全是蠱雕。擠來擠去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當中除了棕黃色毛皮的蠱雕,也有體型更大一些的郊狐。
是不是還有其他動物,銅鏡的照明範圍有限,秦時也看不清了。只是隱約有一種感覺,在這些小獸的後方,似乎還有體型更大的動物埋伏著。這些有著真實身體的野獸,應該就需要他們一刀一槍的去對付了。
秦時這樣想的時候,回憶起石雀城外與蠱雕的近身肉搏,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開始疼。
當銅鏡再一次旋轉著吸走了人臉噴出的黑霧,人臉終於露出了憤怒的表情,砰的一聲在半空中散開,化成了一團散逸開來的霧氣。
真·氣炸了。
與此同時,遠處的野獸們卻躁動起來,發出長長短短的咆哮。
第56章 紙人
月光也因為這肅殺的氣氛變得黯淡了。
站在陣法邊緣的兩個人握緊了手裡的刀。秦時空著的那隻手再一次將爬到口袋邊緣的小黃豆按了回去。
秦時注意到賀知年在留意魏舟的反應。
這也正常, 他想。畢竟魏舟是從城牆裡頭飛出來的,守城的人都有什麼打算,魏舟知道的肯定比他們詳細。
那就聽魏舟的好了。要是他們自作主張導致了什麼不理想的結果, 拼了命不說, 城關里那些人還不領情,覺得他們搗亂, 那才虧了呢。
秦時想到這裡,也沉下心來, 留意魏舟的舉動。
魏舟不慌不忙地收回了銅鏡,愛惜地揣進懷裡。然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荷包,開始從裡頭往外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