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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聖明”黃侍郎連忙將此事砸實“這樣既是萬歲寬仁,也是遵從先例。”話到這份上別的朝臣也不好說什麼, 再說下去就是心思歹毒故意要害人性命。

    昭親王算是看明白了, 這事八成有皇上的手筆,否則一個內帷婦人怎麼會有這麼大能耐,聚來眾多百姓撐萬民傘。昭親王對皇帝的小把戲嗤之以鼻, 就算這樣又如何, 難道他還怕幾個百姓和一個婦人不成?只是這婦人有膽子來, 就別怪他手辣。

    “陛下自然聖明,只是既然是命服代過,就讓那婦人著中衣上殿。”心思既定, 昭親王傲然開口, 今天他要好好教一教天豐帝, 讓他知道這世上有可為之事, 也有不可為之事。

    著中衣上殿!滿朝大臣目瞪口呆,這……於禮不和,這樣那婦人以後如何見人?

    “陛下,萬萬不可……”黃侍郎臉色焦急剛要啟奏,被昭親王冷語打斷“有何不可?命服代為受過,她自然只能著中衣上殿,莫非黃侍郎與這婦人有故,所以處處偏袒與她?”

    “自然沒有,只是她是婦道人家……”  

    昭親王冷然打斷黃侍郎的分辨:“婦道人家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既然她有膽來這男人的朝堂就要守男子的規矩,要不然本王可以恕她敲響登聞鼓之罪,讓她回去安心養胎。”

    昭親王懟完黃侍郎轉向小值官:“你去告訴那婦人,要麼脫去命服當著滿朝文武上殿,要麼回家養胎本王恕她無知之罪。”

    天豐帝坐在上首面色肅穆,改制之事箭在弦上,今天只是開頭是最緊要的一步……心裡嘆息著中衣就中衣吧,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喬裝打扮和男子同吃同住,也是千古佳話。做了那麼多部署再不能功虧一簣,天豐帝心裡希望他當初沒有看錯,春花就是一根筋的死心眼,絕不認輸絕不回頭。

    天豐帝確實沒看錯人,值官為難的傳完話,春花連眉頭都沒皺就在宮門前,當著萬民之面拿下霞披解開命服,連腳上的絲履也脫下來,頭上冠花釵,兩博鬢,花鈿一一取下。

    寒風中春花一身素白袷衣襯裙,烏黑的發瀑布般傾瀉在身後,腳著白布襪一步一步走向皇城。身後烏壓壓的百姓先是震驚然後反應過來,不知誰喊了一聲:“為民請命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麼?宮門在春花身後轟然關上,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奇女子,她只是想救阿貞,只是覺得大虞的王爵制度確實應該變而已。

    冬月的風沿著地面刮來襯裙被吹得飛揚,地上漢白玉冰涼寒意刺透薄薄布襪直到人心,春花渾身冷透兩隻手緊緊交疊在小腹前:寶寶,你要堅強點,咱們一起去救你爹。

    兩邊的御林軍手持長戈在寒風中巍然不動,他們面前走過一個一身素白的女子,蒼白臉頰烏黑髮,髮絲裙角都在北風中飛揚,看起來寒涼讓人痛惜,可那女子神情平靜無畏,眼睛明亮有神直直向前,絕不隨著寒風瑟瑟。

    一步一步踩過千萬朝臣走過的台階,台階間是雲龍石雕,那浮雕中的雲似乎還能流淌,龍似乎下一刻就要翱翔九天,不知出自哪個朝代哪個能工巧匠之手。

    向上、向上、再向上,金鑾殿莊嚴高大的門出現在眼前,孤單的春花在門下顯得那麼渺小,可是所有的東西皆不能阻止她向前。

    “臣婦左僉都御史周諱清貞妻,正四品恭人劉氏春花叩見陛下。”就在春花全身凍僵的時候,她終於進入大殿內。  

    不錯還算沉穩,天豐帝心裡舒了一口氣,昭親王蔑視的看向下邊不守婦道的女人,滿朝文武則隱隱約約神情各異,有看熱鬧的,有鄙視的,也有著急的比如黃侍郎,他是做爺爺的人了,自然知道婦人有孕是絕不能受涼的。

    “免禮平身,不知劉夫人敲響登聞鼓所謂何事?”天豐帝面色和藹。

    春花磕了一個頭站起來:“臣婦為兩件事,第一為我夫君喊冤,第二……”

    “呵”昭親王冷笑一聲“周清貞金鑾殿上毆打朝臣目無皇上,判他御前失儀何冤之有?還有婦道人家穿著中衣,就敢站在一堆男人當中,可見也是個不知禮義廉恥的。”

    “陛下”昭親王轉身拱手“臣懇請陛下將這無恥淫婦,革去封誥打入女牢。”

    “臣等複議”一干宗室和許多大臣紛紛響應,天豐帝沒想到昭親王竟然會以此告春花,明明是他逼得!現在卻無話可說,女子著中衣確實不能出現在外男面前,只是……當時想著非常事非常理,沒想到王叔如此倒打一耙。天豐帝微皺眉正在思量對策,卻聽見春花清脆的聲音響起。  

    “這位王爺看年齡也是幾十歲做爺爺的人了,怎麼開口就污衊我的清白?”

    污衊?呃……文臣武將不可置信,一起看向安安靜靜站在金鑾殿上的春花,大虞朝上下,包括皇上也沒膽這樣說昭親王,如今竟然被一個小女子說了。

    “臣婦沒聽過給長輩穿孝服,是不知禮義廉恥。”春花心裡吐口氣,阿貞老說我傻明明很聰明,心裡得意春花乘勝追擊“要說禮儀,我話還沒說完,老王爺就打斷才是不顧禮儀吧?”

    ……天豐帝,這丫頭有點太猛。

    昭親王氣噎不過他是有涵養的人,不跟一個小小婦人計較,但這也不代表他會寬恕她:“本王乃是皇族你是臣屬,開口就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金鑾殿的金磚地寒涼滲人,春花悄悄將腳拱起:“臣婦沒有以下犯上,臣婦只是說了實話,老王爺剛才說的不對,穿孝服怎麼就不知禮義廉恥了,說的不對不是污衊?”

    春花明亮的眼睛看向昭親王:“再說臣婦御狀還沒告完就被打斷,從小我娘就教我,別人話沒說完就插嘴是不對的,王爺都是鴻儒教導出來的這道理懂吧?”  

    ……這丫頭不是有點太猛,是猛的有些二了,天豐帝心想周卿的口味還真奇怪,喜歡這樣的女子,一般人絕對吃不消。

    可他哪裡知道不是這樣的春花,怎麼有本事護著周清貞平安長大還求得功名;不是這樣的春花怎麼會義無反顧鼓勵周清貞上本;不是這樣的春花怎麼敢領著萬民敲響登聞鼓;不是這樣的春花怎麼敢身著中衣,在全是男人的朝堂上清朗直言。

    可惜了當日吳真人的勸說,春花就是這樣銳利義無反顧的女子,是周清貞心中最溫暖安全所在,是最信賴依戀的人。

    道理昭親王自然懂,可是他自小被人奉承慣了,再說整個大虞朝也沒誰不長眼敢跟他較真,也因此被春花說道當面竟然一時反應不過來。論理他是君春花是臣,他自然可以打斷春花的話,可問題是在天豐帝面前他們都是臣,於禮他還真不能打斷。

    昭親王吃癟朝里一時安靜下來,天豐帝正想開口含糊過去說正事,金鑾殿外來了一個五品太監,捧著皇后的青舄、翟衣,進來彎腰啟奏:“陛下,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來給劉夫人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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