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春花抽抽鼻子:“沒”
“他托人送東西,你也沒寫信捎話過去?”
“捎話了,讓他好好用功,照顧好自己……”春花的話音慢慢低下來,她知道阿貞的心結了,擦乾淨眼淚吸吸鼻子:“我知道該怎麼做……”
“春花姐姐,春花姐姐……”
屋外忽然響起王青妹激動的聲音,春花停下話頭,在鏡子那裡照了照沒什麼破綻才走出去。
“春花姐姐,我買了條絲帕做你生辰禮。”看見春花出來,王青妹滿臉興奮。
春花……客氣道:“咱們其實不熟,你不必這麼客氣。”
“在我心裡你就跟我親姐姐一樣,春花姐姐別嫌棄我好嗎?”王青妹眼巴巴的看著春花,把那條絲帕遞到春花面前。
一條粉紅色繡著桃花的真絲帕子,在風中微微隨風飄動。
春花還是拒絕:“我不是嫌棄你,是真不能收你東西。”
王青妹眼裡湧出淚水:“春花姐姐還是看不上我這樣腌臢的人。”舉著帕子的雙手顫抖著慢慢收回,淚珠一顆一顆掉到地上。
春花到底不是鐵石心腸:“我不是看不上你,只是……我沒法接受你賣身錢買的禮物。”
“這樣啊”王青妹立刻興奮的抬起頭,還掛著淚珠的臉笑出花“姐姐等我做工掙錢給你買禮物。”
說完王青妹就興奮的跑了,留下春花奇怪:“坐牢還能去做工掙錢?”
望月踱出門:“你不知道,地字號的人天天要做活。”
春花才知道,原來牢里每日都有額定任務,完成才能吃飯,超出有工錢。可惜任務挺重,能完成都不容易,至於人字號,天字號的因為多交了銀錢,所以不用做工。
周清貞面帶微笑跟同窗告辭回自己住處,一路上遇到認識的人都會溫和行禮閒話兩句,任誰看見都要贊一句謙謙君子,溫文爾雅,可皮囊下的東西卻只有自己知道。
今天如意又去給姐姐送東西,交下兩個月的房費,不知道姐姐現在什麼樣……壓下所有不好的心思,面帶微笑。
“少爺,春花姐姐,這次沒有捎話。”
周清貞聽得眼前一黑,姐姐已經討厭我到無話可說的地步了……不、不、不,不會的,我聽話我會乖乖的……不要……
就在周清貞將要崩潰的時候,如意的聲音拉住了他。
“春花姐姐讓我把這身衣裳和信給少爺。”
姐姐!周清貞淡然臉接過來,一個人僵直的走回小屋關上門。門外的如意撓撓頭髮,少爺今天怎麼怪怪的,都忘了打發我。
阿貞見字如面
姐姐在這裡一切都好,長壽麵很好吃……
……姐姐納了一個月鞋底,才夠錢買次一點的布,給你做了身褒衣你貼身穿,就好像姐姐在你身邊一直護著你,陪著你。
想你
周清貞眼淚一滴滴流下來,姐姐接受他了,姐姐會一直護著他、陪著他、不會不要他。
姐姐……周清貞把褒衣和信抱在懷裡無聲痛哭,那仿佛爛了一個洞,冷風‘嗖嗖’刮過的心,慢慢癒合溫暖。
第50章 經魁
冬去春來年復年, 又是一年仲秋時節。省府寬闊的街上車水馬龍,周清貞收到姐姐的信,收拾收拾趕往文廟上香。
文廟離書院並不很遠,裡邊松柏參天零零散散三五個長衫學子,有來放鬆心情到處指指點點參觀,有的來拜聖人神色虔誠。
周清貞神色溫和上完香從文廟出來時, 被一個嬌俏的小姑娘擋住:“周清貞,再有兩天就要鄉試你怎麼才來拜文廟,人家前幾日天天早起在這裡等你。”
周清貞眼角餘光掃到小姑娘身後兩名婢女四名護院,神色不變溫和行禮:“勞羅小姐掛心,小生有事先行告退。”
“哎!你別走,我給你準備了考籃福袋, 都是請安國寺高僧開過光的, 你拿著。”
一個紅衣丫頭擋住周清貞去路,從護院手裡要過考籃遞到周清貞面前。
“非親非故,恕小生不能接受。”周清貞神色絲毫不變, 溫和有禮的說完揖手告辭。
羅寶珍看著周清貞背影, 臉上全是蜜糖甜滋滋的:真好, 就四個字‘溫潤如玉’。
另一個綠衣丫鬟不屑的瞥了一眼周清貞背影,上前在羅寶珍耳邊悄聲:“小姐看上他什麼啊,一個鄉下地主兒子, 咱們省府多少才俊排隊等小姐青睞。”
“就是喜歡他, 自打今年初夏看到他就喜歡。”不知世事艱難, 小姑娘笑的甜蜜蜜。
樊縣女牢還是青磚高牆, 還是光禿禿的院子,歲月在這裡似乎凝滯不動。天字六號內春花雙手合十,嘴裡都都囔囔。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望月手裡捏著黑子從棋盤抬頭戲謔道:“這裡可沒有菩薩只有獄神,你想求他保佑你家小少爺什麼?”
春花急忙放下手:“呸呸呸,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望月被春花反覆的樣子逗得樂不可支:“你也有趣,要保佑你家小少爺高中應該求文曲星,你求菩薩幹嘛?”
自從入了八月春花便一天比一天焦躁,擔心周清貞緊張,擔心他生病誤了考期,擔心他考試東西沒帶全,甚至擔心他走路摔跤……
望月天天在旁邊瞧樂子,時不時還補充些匪夷所思的意外,逗春花,什麼吃飯吃到耗子藥,什麼上茅廁跌到坑裡,什麼走在路邊牆倒了,走在房下被瓦砸,嚇的春花提心弔膽。
春花不是不明白望月故意逗她,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她也知道自己緊張過度,嘆口氣無力的坐在床沿:“我求菩薩保佑他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春花相信只要不出意外,周清貞一定能考中舉人。
望月閒閒一笑繼續琢磨棋路,這對小兒女她看了兩年,到現在也不能完全相信周清貞,只是她也盼著周家小少爺不要辜負春花,讓她對著世上的男人多一點好感。
“望月姐姐!阿貞要是忘了筆墨怎麼辦!”春花又想起一出,急的在屋裡團團轉,她好想跟著去。
“行啦,都要帶什麼,你不是在信里交代的清清楚楚,再說鄉試裡邊準備的有筆墨。”
丟下一顆白子,望月接著閒閒開口。
“還煞費苦心做了大半年工攢錢給他買布料,縫了從裡到外所有的衣衫鞋襪。真是女生外向,你爹娘那裡也不見你如此上心。”
春花又坐回床鋪,爹娘那裡前前後後她給了七八十銀子,阿貞給了一千,她是真不擔心,這世上唯一讓她擔心的如今只有周清貞。
屋裡安靜下來,晨光一點點移動。
“望月姐姐,他們這會應該在領座號吧?”
望月抬頭看了眼太陽點點頭:“差不多。”
“春花姐姐,春花姐姐,我明天就要出去了!”屋外又傳來王青妹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