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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都察院立刻有人上來寒暄,周清貞態度恭謹完全是新人謙虛模樣。不管來著是善意,還是探究,是奉承還是話里打壓,周清貞都一律溫和以對,似乎看不出其中差別。
“周大人回來了”跟周清貞同屬桂陽道的劉御史,笑著起身相迎“那會兒看幾位戶部郎中跟你說話就沒等你,餓了吧,我讓衙役幫你把飯菜熱在爐子上。”
劉御史四十來歲人清瘦,看起來挺和氣。
“有勞劉大人”周清貞面色溫和拱手相謝。
“周大人太客氣了,同朝為官都是緣分,更何況咱們還在一個衙門,一個屋子共事,彼此照應理所應當。”
周清貞拱手笑笑,不一會兒衙役提著食盒進來放到套間裡。其他人也是剛剛吃過,這會兒或者在院子裡消食,或是在屋裡閒話,套間裡就周清貞一個人。
衙門的飯是按品級發放的,周清貞七品是兩菜一粥兩個饅頭。
飯菜裊裊的熱氣模糊了年輕人的面目,昨天周周懷嬰才在城外貶辱過姐姐,今天皇后娘娘就說姐姐‘有膽有識’還要婚後見見姐姐,這決不是什麼巧合,皇帝的耳目實在驚人。
周清貞端坐飯桌前,放在膝上的兩隻手慢慢握緊,一邊是周懷嬰無知無畏的逼迫,一邊是帝王不容推辭的恩賞。
姐姐……周清貞抬起手捏起筷子慢慢吃飯,千萬思緒都被他壓在心底最深處。
“周大人,還沒吃好嗎?快點兒,把陳年案卷整理出來,就該學習今年的了。”劉御史善意提醒,過了這個階段周清貞就能上手真正的事物。
周清貞垂目喝完最後一口粥,放下碗筷:“多謝劉大人提醒,這就來。”溫和恭謹的聲音下,是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走出去卻是滿臉溫和謙虛。
寅初起床趕早朝,雖然辛苦些可是下值也早,未末時分,各公房的京官便三三兩兩回家休息。周清貞神態謙和送別人先走——他年紀最輕資歷最淺——然後才離開都察院。
如意牽著馬慢慢往金華巷的家裡走去,周清貞忽然淡淡開口:“你回家跟伯母說一聲,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是”如意把韁繩交給少爺,沒有多問一句話,只是目送周清貞往西而去。
周清貞面色和藹騎馬慢慢走在街上,絕沒有擾民之憂,等出了西城門,他催動馬兒慢慢小跑起來,然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急促的馬蹄聲像急雨,像密鼓聲聲敲在人心,周清貞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馬鞭在空中甩的‘啪啪’響。
‘嘶~~~’馬兒長叫一聲,全力向西狂奔。
姐姐!姐姐!忍了一天的思念翻江倒海把周清貞淹沒,此刻他什麼都不想,他只想立刻見到姐姐,把她抱在懷裡。
冬月寒風吹透棉衣冷徹肌膚,手上臉上似乎被刀刮過,變成凍蘿蔔的顏色,周清貞一無所覺,他眼裡像是燃著兩把鬼火,詭異明亮。
我要去見姐姐,我要帶姐姐走,天涯海角自由自在,誰也別想攔著我,姐姐,姐姐。
‘啪啪啪’的敲門聲驚起暮靄下的寒鴉‘呱呱’叫兩聲呼哧哧在林間亂扇翅膀。
“誰呀,這麼晚了?”小院裡亮起燭火,春花娘的聲音傳出來。
“……”周清貞平平心氣,語氣溫和“小婿,周清貞。”
“阿貞來了!”驚喜的女聲傳出來,然後是輕快的腳步聲飛奔過來。
“哎,你這丫頭,多披件衣裳小心涼!點燈過去,小心腳下別摔了!”春花娘無奈的斥責。
“沒事啦,娘,幾步路。”
說話間周清貞眼前的門扉被拉開。
“阿貞,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只消一眼春花就看出周清貞的狼狽:吹亂的發,凍紅的臉。
“阿貞出什麼事了?”春花焦急的拉住周清貞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冰?”不放心的摸摸臉“臉都快成冰坨子了。”
“娘,你快燒點熱水來,順子趕緊去把炕燒熱,爹把你新做的棉衣拿一件來。”春花握住周清貞的手,一邊給他暖著,一邊轉頭吩咐聞聲出來的家人。
“姐姐……”周清貞抱住春花,把自己的臉埋在她脖頸間。
春花娘有些愕然,張張嘴卻到底沒說他們不規矩,只是回頭瞪自家的兩個人:“沒聽花兒說什麼了,還不趕緊去!”
“哦”
“哦、哦”老實的兩父子立刻各自去忙。
春花娘跛腳往廚房去燒水,叮囑了句:“花兒門口風大,有什麼話屋裡說。”
“哦”春花應了一句,抬手摸摸周清貞頭髮“吃飯沒?”
“沒”
“想吃什麼,姐給你做。”
“我只想和姐姐呆一會兒。”
“來”春花拉著周清貞的手,路過廚房說了句:“娘,阿貞沒吃飯做碗熱湯麵給他。”
“知道了”
“記得打雞蛋”
春花娘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自家姑爺不知道心疼啊,淨操閒心。”
春花笑笑,拉著乖乖的周清貞回到自己的東屋,把她爹送來的棉衣給周清貞披上。
“跟姐說,誰欺負你了?”
周清貞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把春花抱進懷裡,把臉埋在她溫熱的脖頸間。
春花抬起胳膊抱住周清貞的後背,臉頰在他冰涼耳邊蹭蹭,冷靜的問:“是不是二老爺找你麻煩了。”
周清貞臉埋在春花脖頸上蹭了蹭沒說話。
春花安撫的拍拍周清貞後背,忍不住滿心怒火,才來一天就出么蛾子,把她的阿貞欺負成這樣,吹著冷風來找她。
“別怕,等姐嫁過去給你收拾他,”春花眉目間都是冷冷的怒火“還當咱們是他隨意拿捏的時候。”
“哼!”敢欺負我的阿貞。
第63章 新婚
周懷嬰拿不住周清貞, 把主意打到劉春花身上,料想她不過奴婢出身,又是新媳婦兒還敢不聽公公吩咐?
想好對策周懷嬰安心在京里四處遊玩,茶樓酒肆雜耍戲目,京城之繁華讓周懷嬰大開眼界,實在不是小小的樊縣能比。
他也曾在茶館聽人說起新科探花郎, 如何年輕俊俏,如何溫潤儒雅,如何得帝王賞識,如何大虞開朝第一人……
第一次在茶肆聽說,周懷嬰捻著鬍鬚插話:“諸位所說的正是小犬,其實不過爾爾, 過譽過譽。”那時候周懷嬰還特意站起來拱手以示謙虛。可惜他嘴角眉梢壓都壓不住的輕浮得意, 讓人一看便知是故意炫耀,等人恭維羨慕。
有那種人精立刻做出誇張的表情,吃驚道:“原來這位大哥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兒的周老爺!”
“哎呀!大夥快來看看, 這就是只認老婆不認兒, 逼著兒媳給兒子頂罪的周老爺!”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