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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隔著桌子抓緊春花的手:“不要犯傻,你和周清貞還年輕,你還有那麼可愛的女兒。”
聽到怡兒春花心裡顫了一下,可她抽回手強自露出笑容:“沒事我娘會照看好的……”這一瞬春花忽然明白周清貞為什麼要讓她娘管田莊帳務,原來他早做好打算。真是傻瓜,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呢?春花收拾好心情彎起嘴角:“皇上的顧慮沒錯,封襲制度不改遲早壓垮大虞,到時候遭殃的是大虞千萬百姓。”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咋這麼傻”望月氣的站起身“你知道京城大小宗室有多少嗎?他們一熱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你!”
“宗室再多,有天下百姓多?”春花也站前來走到望月跟前拉住她的手,語氣沉穩“望月姐姐,天下總要有些人去做傻事。比如膽敢千刀加身的鄭大人,也許世人眼裡他是不知輕重的傻子,可這樣的傻子受天下萬民敬仰。”
‘收天下萬民敬仰’屋外的鄭長德心縮成一團,又忽然展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父親教過的話今天被一介女流用行動證明。果然只有真正的君子才能做到坦蕩,而君子是一種德行,無關讀書無關男女。這一刻鄭長德忽然放開心底對父親的怨恨,父親選了自己想走的路坦蕩、無畏、無愧。
夜晚三進院子靜悄悄,橘黃的燭光溫暖的照亮秋夜,炕上一對佳人相擁而臥,春花倚在周清貞肩頭靜悄悄問:“阿貞,陛下打算讓你向宗室開刀?”
這安靜甚至帶著清脆的聲音,對周清貞而言卻好像晴空霹靂炸在心頭!
第75章 勸說
仲秋之夜靜謐清寒, 明鏡似得圓月把清輝流水般鋪滿人間,黑黢黢一片屋舍樹木披著月光默默矗立,整個京城一片安寧。
三進小院也是一片清寒,柿子樹靜靜立在書房前,正屋窗戶上透出淡淡橘光。周清貞的僵硬沒法瞞人。春花鼻子發酸:傻瓜,有什麼事不能跟姐姐說, 要自己一個人扛著。
“姐姐,我……”周清貞反應過來卻無從開口,該說什麼能說什麼?春花半抬起身斜依在周清貞懷裡,烏黑青絲從肩頭逶迤滑落,她伸出手指輕輕按住周清貞的雙唇,眼裡一片溫柔。
“阿貞, 望月姐姐說你心裡沒有家國大義, 我不信,你也不要這樣想自己。在姐姐眼裡阿貞一直都是心有丘壑的溫潤君子……”
春花手指輕輕擠壓在周清貞有點涼的雙唇上,微微的溫熱傳入他的心底:可是姐姐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我不在乎什麼家國大義我只想要你, 只想和你時時刻刻在一起生死不離, 這世上除了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春花深深望向周清貞的雙眼,那裡邊一片沉靜溫柔還有隱隱哀痛,春花彎起嘴角笑笑俯身在周清貞雙眼上落下輕輕一吻。水滑的髮絲從頰邊散落, 從周清貞耳邊頸邊兩邊滑過清涼幽香, 周清貞半環著春花整個人都跌落她溫柔深情的眼中。
“姐姐……”周清貞痴痴的看著春花雙眼, 春花極少表現出這樣溫柔深情, 周清貞沉醉在她的眸光中。
“阿貞,望月姐姐說你為了我連父母家族都不要,所以不可能有什麼家國大義,我不信。”春花把手從周清貞唇上挪開輕輕扶住他的肩頭,雙眼變得明亮清澈“錢氏害人理應受到懲處,周府以勢欺人也應受到懲戒,難道因為是你的繼母家族,就能罔顧是非黑白?”
“阿貞,你沒做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做錯事的又不是你犯不著為他們自責。”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曾經自責過嗎?周清貞把環在春花身上的胳膊抬起來,曲指輕輕拂過春花溫暖細膩的臉頰,最後把她的臉捧在手心,食指在春花眼角輕撫:姐姐的眼睛永遠這麼明亮漂亮。
男人緩緩的聲音在屋裡響起,過往歲月隨著話語一點點展現:“金鑾殿告御狀皇上注意到我,瓊林宴後藉口娘娘要見我,讓我去都察院做諫臣……”
春花落下身子半側到周清貞懷裡躺好,輕輕依偎在他的肩窩,一隻胳膊半環在他的胸口靜靜聽。
“皇上派人為你去平冤的時候,他也派人查了我的底細,然後……”周清貞仰躺著靜靜平息心中的怨恨,低頭在春花發旋輕輕一吻,才繼續躺好接著講“他知道咱們相依為命的過往,早早派人暗中監視你,還派來王六和張小乙,命他們監管你讓我無法脫身。”
“阿貞最厲害,滿朝文武那麼多人一榜進士兩三百人,皇上單單看重你……”春花抬起一點胳膊,在周清貞胸口輕拍“皇上雖然英明可是‘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阿貞你幫幫他。”
幫幫他?周清貞收緊手臂牢牢抱住春花,他喉頭哽咽眼眼眶酸澀很快憋出淚水,聲音微微顫抖:“姐姐你知道這事兒有幾成把握嗎?三成。滿朝文武有不少和宗室有這樣那樣的牽連,宗室本身也在朝中有不小勢力。京城有王爵二百零八,三品以上將軍四百六十二人,三品以下七品以上一千三百二十四人……”
春花靜靜的倚在周清貞胸口,感受他激烈而壓抑的跳動,聽周清貞語氣平穩一點點道來:一旦要對宗室開刀,姐姐知道這些人集結起來有多少?可以說小半個京城都和他們有關。”
半個京城一點不誇張,否則天豐帝這樣英明睿智的皇帝,怎麼會保不住自己的臂膀鄭御史,當年就是宗室人山人海困住皇宮,差點逼得天豐帝退位。
春花輕拍周清貞看似平靜實則狂跳的胸口,一點點安撫他。
屋外月上中天顯得更加靜謐清涼,屋裡油燈燃的歡快,火苗呼呼向上竄了幾下,一個亮紅燈花‘啪’閃了一下,然後從燈芯跌落很快變成菸灰,燈火又變得暗淡卻恢復平穩。
“阿貞,你還記得姐姐跟你去萬縣,你講的那個事情嗎?”春花並不等周清貞回答,自己接下去“糊塗老子為了錢財想把姑娘再賣一回。”
周清貞仰面躺著,一手半環著春花,一手握著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柔荑,聽姐姐在自己肩窩低低私語。
“阿貞,後來咱們見過好些不可思議的例子,可是說白了都是為錢財,我想如果百姓們富裕些也許就不會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倉廩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周清貞環著春花的手向上輕順她的髮絲:姐姐並沒有讀過很多書卻看的明白,可是那又怎樣:“姐姐……”天下於我何干,我只想守著你。
春花打斷他的話:“阿貞還記得老太爺對你的期許嗎?”
記得‘好好讀書光宗耀祖’周清貞在心裡答道。
“還有咱們怡兒多漂亮乖巧……”想起女兒春花嘴角勾起會心的笑容,周清貞有點知道春花想說什麼,果然只聽她聲音柔和的開口。
“皇上是有遠見的君王,如今大虞風調雨順國富民強,養著眾多宗室朝廷已經負重不堪,萬一災荒呢?長久以往宗室只多不少總有一天會拖垮大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