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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二妹默默點頭。
春花掀帘子走了,張二妹坐在炕上看著帘子久久未動,她是老實本分卻不是傻。村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羨慕她好命,男人勤快踏實,公婆利落會過日子。最主要家大姑姐是一品誥命,姐夫是三品實缺。
張二妹知道自己長得一般,聰明能幹也一般,所以在家裡什麼活都搶著干,就是想讓家裡人記得她的好,沒想到劉順卻……這件事傷透張二妹的心,也讓張二妹明白這家裡誰對她最好:婆婆,大姑姐,至於劉順到底再沒有最初的感覺。
以前用心是為了本分,這件事後張二妹拿婆婆當親娘,對春花更是尊敬愛戴。後來張二妹和婆婆處的比親母女還好,讓春花時常取笑假裝吃味,但也讓春花可以放心爹娘養老。
天空看不到雲,只是整個陰沉沉一團低低的壓在大地上,小樹林裡樹葉盡落。稀稀落落的的樹枝顯得有些荒涼。
劉順站住腳神色低沉麻木:“姐,你要訓就訓吧這沒人,我知道自己沒腦子,讓一個寡婦給騙了。”
果然傷到心上了,春花看著悲痛到麻木的弟弟有些心疼,這是她一手一腳帶到七歲的弟弟,小時候總纏著她撒嬌要糖吃的弟弟。
春花轉著身子看看四周,語氣輕鬆:“順子你看這像不像咱們小時候拾柴火的林子。”
劉順木木的抬起頭,都是不到胳膊粗的雜樹,地上橫七豎八一些枯枝,打眼一看是挺像,不過:“這北邊少一道土塬。”
“是,咱們安樂村的小樹林邊有道塬,姐以前在塬下挖蠍子你在樹林裡撿柴火。”
劉順悲哀里露出點回憶的眼神:“那時候村里孩子欺負咱們,都是姐打敗他們。”
陰沉的天空下沒有風,可是野地里站久了寒冷還是從四面八方透骨而來,春花以前沒這種冷氣浸到骨頭裡的感覺,周懷嬰那件事,還是讓她身體虧損了,尤其頭皮。
攏緊披風春花笑著回憶:“那時候你還小正是貪嘴的年齡,常常央求姐姐給你買零嘴,還有心眼兒的不讓告訴娘。”
想起過往劉順咧開嘴剛笑,又想起青妹的事情,心裡冰冷沉重眉目垂落呆呆開口:“姐,你打小比我強。幹什麼都比我好,做丫鬟養出探花郎;為救人敢上金鑾殿。我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就拿一回主意還被人騙了……”
劉順臉色木成衰敗的青灰色,語氣越來越低:“我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這一刻劉順覺得自己真的活夠了,處處不如人還想強出頭,結果一張臉皮丟到茅坑裡,劉順不想活了。
才二十出頭的弟弟,看起來比沉暮老者還要滄桑,心痛的春花強扯出笑容。
第99章 過年
春花走到順子身邊:“順子,姐知道你一開始沒有多餘想法, 就是因為青妹和姐一起坐過牢, 因為青妹身世可憐你同情她才幫她。”
從披風裡伸出手, 春花像小時候一樣摸摸順子頭,語氣帶一點苦澀讚揚:“咱們順子是心善的人。”
矮粗的漢子垂著頭, 眼裡落下一顆顆淚珠:“可是卻被人當傻子似得利用, 姐, 我是不是真沒腦子。”
王青妹被周清貞擠兌套話,下意識說出她只是覺得劉順人傻老實, 張二妹本分可欺, 劉家家境富裕才動了心思捧劉順。
這樣□□裸的利刃, 刺透了劉順一顆想要撐起一片天的心。
“順子, 你姐夫問過許多案子, 最會勘破人心和套話。你姐夫說青妹起初或許當你傻子好騙,可後來她是真的動心喜歡你,拿你當可以依靠一輩子的男人。順子人心換人心,你換來青妹真心。”
春花一點點給弟弟樹立信心。
劉順眼裡閃出一絲亮光隨即熄滅,甚至變得更痛苦:“可我卻辜負了她……還有我們的孩子……”巨大的痛苦讓打鐵漢子臉色通紅扭曲, 額頭浮起根根青筋。
“心裡難過就哭……”春花嘆口氣聲音低沉“那畢竟是你的孩子。”
……劉順木了一下然後‘啊啊啊啊’仰天嘶吼,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他的娃!劉順靠著樹幹一點點往下滑, 渾身無力的蹲坐在樹根, 抱住膝蓋埋頭痛哭。
成年男人的悲音低沉哀慟,聽了讓人忍不住心疼, 春花攏緊披風心疼卻無奈。犯下錯總要承擔,更何況這錯害了一條性命,辜負了一個好妻子。
天陰沉沉看不出太陽在什麼位置,隆冬的寒氣順著腳底、披風一點點滲入,春花覺得那寒氣似乎順著腿骨一點點往上蔓延,穿的那麼厚竟然覺得冷氣絲絲入骨。
劉順不知抱膝哭了多久,終於抬起紅腫的眼睛:“姐,青妹帶著招兒在外不容易,咱們把她接回來行不?”
“如果行的話,何必打掉孩子送她走?”春花籠著披風蹲到順子面前,看他淚痕縱橫,一點點開解“順子青妹留不得,她身世是很可憐,那二妹不可憐?二妹更可憐”春花言辭發自心底“她全心全意替你孝敬爹娘,盡心盡力給你養孩子,你每天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她精心照顧,結果呢?”
劉順眉眼耷拉下去。
春花殷殷切切:“結果自己男人要納妾,不給納是不賢惠。順子,你摸著良心說,你對得起一心為這個家的二妹不?”春花按住劉順抱著膝蓋的胳膊,一點點勸說“你站在二妹的立場上想一想,好好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自己男人被別人勾走,自己的孩子也被人謀算。”
“順子,”春花搖搖劉順的胳膊,恨不能掏出心來的語重心長“你仔細想一想,青妹的提議對二妹來說有多可怕。”
劉順神色悲哀下來,慢慢低頭失去精神。
“順子多個人多條心,要想家和就別說什麼富裕人家都納妾的話,這話也是青妹跟你說的吧。”
這話確實是青妹說的沒錯,劉順只覺得一陣陣心疼。
春花把劉順零落的髮絲重新別回髮髻:“順子如果當初你說不喜歡二妹,咱可以不娶如果二妹不賢惠咱可以休掉另娶。可是如今你把二妹娶回家,二妹勤快孝順,你就應當擔起男人的責任,一輩子對二妹好,才對得起二妹那番心意。”
春花頓了頓又說:“你把別的女人領回家生兒育女,謀劃二妹的孩子,就是這樣傷二妹的心,二妹還在給你縫過年的新衣裳。”
“順子你是咱們劉家的頂樑柱首要考慮的是責任,就算你喜歡青妹又能怎樣,二妹才是你的責任,就算姐姐在夫家受了委屈,也是回來找你撐腰。”
“我哪有本事給姐撐腰。”劉順抱著膝蓋靠在樹根垂頭。
春花臉上漾起一點驕傲的笑容:“我家順子當然有,別的不會撲上去揍人沒問題。順子,姐問你如果你姐夫要納妾或者休了姐,你去揍他不?”
“他敢,揍不死他!”到底有點春花娘的烈性,順子抬起頭鬥志熊熊。
“那你可要小心你的大小舅子來揍你。”春花笑著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