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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辛苦了。”周清貞恭恭敬敬行禮。

    老夫人臉色一瞬泛起不忍目睹的尷尬,她低頭掩飾的端起茶杯輕抿。

    黃氏有些驚詫的瞟了一眼周懷嬰,再看看周清貞:天哪,竟然有這樣厚臉皮的老子。好在她反應快連忙低頭整理衣袖。

    大老爺嫌棄丟人般瞪了一眼周懷嬰,別過臉看屋外的銀杏樹。

    周懷嬰卻沒有什麼感覺,自己是周清貞的老子,老子想怎麼對兒子就怎麼對。不說周清貞現在不過一個秀才,將來就是為官做宰,在他面前也只有磕頭稱是的份。

    更何況自己也沒食言,今天不就還給他了。

    “這裡有二十兩銀子你先拿去用……”

    白敬文輕笑一聲:“妹夫真是好帳算,清貞自小到大十五歲又四個月,合該有月銀三百六十八兩……”還不算三年兩頭閏的閏月。

    白敬文話沒說完,周懷嬰忍著沒翻白眼兒搶口道:“呵呵,舅兄果然好帳算,可惜白氏在的時候,因為嫁妝不值幾個錢手裡花銷緊張,早把清貞的月銀花完了。”  

    周懷嬰冷笑一下:“我這也是擔心我兒子太小,萬一在省府被什麼‘親’朋故舊騙了銀錢!”

    什麼親朋故舊,不就暗指自己嗎!白敬文暗暗捏緊手指,周懷嬰你好樣的,有種你們周府這輩子別求到我面前。

    兩個人眼看情形不好,老夫人抬頭看周清貞希望他能圓場,可周清貞一副恭敬受教的樣子垂頭侍立。到底還是周懷宗出來說了兩句場面話,周清遠跟著捧場才算含混過去,勉勉強強送兩個人上了馬車。

    離開樊縣時,周清貞打開窗簾,痴痴望著樊縣縣衙的方向,直到脖子酸痛看不清楚。他坐回座位按了按懷裡的紅豆耳墜,輕輕合上眼:姐姐,等我回來,等我讓你誥命加身。

    馬車骨碌骨碌,載著周清貞前往求學之路,或者說前往救妻之路。

    第47章 賣肉錢

    樊縣女牢每逢五、十就放一次風, 春花倒不會湊這個熱鬧,她可以隨時在院子裡溜達。

    不知道為什麼望月的牢門從來都是開著的,五號竇小姐每天才半時辰——一號、二號關著真正的死囚,牢門永遠鎖著,三號四號空著也是鐵鎖封門。  

    也因此她們屋裡不用恭桶,都是去院子裡的茅廁。

    八月二十這天春花借望月的話本看, 忽然覺得內急,她從門縫裡看了一眼院子裡來回遊盪的女犯,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走出屋門。

    “春花姐姐!還記得妹妹嗎?”王青妹一直留意天字六號,見春花出屋連忙堆笑貼上來。

    “內急,先去茅廁。”春花臉上尷尬的笑笑,她並不想和王青妹打交道。

    “啊!瞧我這沒眼色的, 春花姐姐儘管去, 我等姐姐回來。”王青妹對著春花的後背笑嘻嘻的喊。

    “……”春花無語的穿過人群,回來時果然被滿臉討好的王青妹擋住。

    “姐姐真是好福氣,家裡爹娘疼愛……”

    剛滿三天, 春花娘就挎了一包袱吃的用的, 騎驢和劉老四一起來探望閨女。

    春花乾乾的笑, 她雖然想爹娘,可她一點也不願意爹娘來女牢看她,她娘看一次回去指不定傷心多久。  

    “我屋裡還有事……”春花抬腳往旁邊讓兩步, 藉口想走。

    “姐姐別急, ”王青妹挪腳擋住“姐姐原是周府丫鬟, 肯定認識很多老爺少爺……”

    春花冷下臉:“你想做什麼, 我再怎麼認識不過一個下人,根本說不上話。”

    王青妹把眼睛笑的彎彎,看起來像天真,卻說不出的彆扭怪異:“妹妹沒別的意思,老爺少爺的不敢肖想,但那些體面的管事、小廝,求姐姐給介紹幾個,妹妹人嫩活好……”

    怒火衝上腦子,春花一把推開王青妹:“以後離我遠點,我不是拉皮條的,腌臢!”她怒氣沖沖的回屋,聽到身後有幾個人陰陽怪氣嘲笑王青妹。

    “人家是你能巴結的?趕緊撒泡尿照照你那張豬臉,實在膩人胃口。”

    “哈哈哈”幾個人一起放聲嘲笑。

    春花氣呼呼走進屋子關上屋門,望月拿著書斜依在桌上,聽到動靜看了眼春花,又把目光落回書上,閒閒的問:“怎麼了?”  

    春花到水盆那兒洗手,心裡的怒氣還沒有消散,一盆水洗的嘩啦啦響:“王青妹竟然讓我幫她……”

    ‘拉皮條’到底再說不出口,只是憤憤的拿帕子擦手:“真噁心。”

    “她啊……”望月放下書直起身子坐端,想了一會淡淡的說:“一個可憐人罷了。”

    “不管落到什麼境界,人總該自珍自愛才對。”

    望月看著春花臉上的不屑,不知回想到什麼,臉上浮現雲裡霧裡的模糊笑容:“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容易……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後邊的話音很低春花沒聽到,她只回答前邊的問題:“世上的事不外乎‘取捨’二字,自己取得下賤怪誰。”

    ‘取捨’談何容易,如果都無法舍呢?望月心裡淡淡的想著,再看一眼似乎在女牢里也不掩個性的春花,忽然有了說話興致。  

    她提壺給春花到了一杯清茶,悅耳聲音緩緩響起:“青妹十歲那年父親病故,她母親性子柔弱守不住家產,只好帶青妹改嫁。”

    春花靠著桌子坐在床邊,聽了一個小姑娘的故事。

    王青妹的繼父叫侯繼德,原也不是什麼好人也沒什麼本事,剛開始還好,不過三五個月就把眼睛盯到青妹身上,開始污言穢語還動手動腳。

    小姑娘嚇壞了找她娘哭訴,卻被她娘捂住嘴:“又沒真的怎樣,忍忍等嫁人就好了,要不然咱們娘兒倆還能去哪兒?”

    看著娘憂傷的臉,青妹默默忍下。

    母親的默認加重了禽獸的無恥,青妹繼父越來越過分,就是當著青妹娘也毫不遮掩的捏胸掐屁股。

    青妹娘只會流淚苦求:“千萬有分寸,將來姑娘還要嫁人呢。”

    事情終於爆發在青妹十三歲那年,青妹娘生了一個兒子坐月,青妹繼父沒處撒火,摸到廚房對著正在案板切菜的青妹動手動腳。

    青妹一天大似一天,卻只能咬牙忍耐,等著將來嫁出去就好。誰知這一次侯繼德一身邪火沒處發,光摸還不滿意,脫了褲子就想衝進去。  

    幸虧青妹反應快,閃身回頭看到男人身下那玩意兒,嚇的尖叫著直接拿菜刀砍下去……然後被判四年牢獄。

    “既然這樣,為什麼進來變得……”

    望月笑笑:“凡是進來的女犯沒有吃喝,三天時間先吊後打然後扔到地字號,要是能討好牢頭,日子還好過點,否則……”

    沒經過的人,永遠無法想像所謂的‘吊、打’都有什麼花樣,比她在花樓里見得不遑多讓。

    “就是千刀萬剮,也別想我……”春花站的挺直眉色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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