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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貞在一眾同僚的‘節哀順變中’穿著素服上朝。朝堂之上他終於見到傳說中的昭親王,只見他五十餘歲,身形挺拔面目威嚴一部花白鬍子。朝里的王公大臣,戲謔的看向神態平和靜立在朝班的周清貞:死期到了看你還怎麼蹦躂。
昭親王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眼神蔑視的掃向文臣:“誰是周清貞?”
周清貞垂目恭謹走出來揖手:“微臣正四品左僉都御史周清貞。”
昭親王上下打量這個溫文的年輕人,帶著上位者的不屑:“黃口小兒乳臭未乾不過做得一手好文章,也敢蠱惑帝王壞聖祖律法!再看你一身素服顯然家中有長輩故去,不回家守孝目無尊長在朝堂信口開河,不忠不孝,陛下就是被你們這些小人蒙蔽。”
周清貞安靜聽完再次揖手準備回話,卻聽到有人出班陰陽怪氣輕蔑回稟:“王爺有所不知,這位御史大人色迷心竅,和一個丫鬟常年廝守鬼混,為了那丫鬟棄父母祖宗於不顧,離棄訂婚妻子,就為娶一個下九流的娼婦。”
‘娼婦’滿朝文武驚的差點合不攏嘴,忍不住一眼一眼探究的打量周清貞。原來去樊縣為春花平冤大理寺左寺丞,在朝班裡氣的咬牙,暗恨自己當初不該和那人去喝酒說漏嘴
回稟的那人是禮部一個員外郎,年近五十枯瘦臉山羊鬍,他斜著眼白看周清貞:“周大人心知肚明吧,樊縣女牢那就是個暗門窩子,還是廉價的那種,哈哈哈……”你是年輕探花又如何,你比我官高又如何?哈哈哈丟人了吧,山羊鬍子笑的十分得意。
周清貞聽著山羊鬍子的笑,嘴角勾起神色溫和捏捏手裡象牙笏板,一步一步穩穩走到山羊鬍子面前,忽然舉起笏板照著山羊鬍子的臉‘啪啪啪’連抽四五下。不說抽破臉皮,直接把山羊鬍子的大牙打落。
……這轉折滿朝的男人繼續驚呆,拿著笏板抽人臉,這是溫和謙虛的周御史?山羊鬍子懵了巨疼之後反應過來嚎叫著要告御狀。周清貞對著他再次舉起笏板,山羊鬍子看著神態依舊溫和淡定的周清貞,和他手裡高高舉起的笏板,滿目驚恐終於知道害怕哆嗦著閉嘴。
“啟稟陛下”周清貞沒事兒人似得彎腰揖手,語氣溫和不急不緩“張大人在朝堂上公然污衊朝廷命婦,微臣懇請陛下以蔑視朝廷對他革職論罪。另外微臣妻子冰清玉潔,無端遭人污衊請陛下為微臣夫妻做主。”
天豐帝等待謀劃十年被這一下弄得亂七八糟,山羊鬍子不用說,皇帝親封的‘貞’夫人是能隨意污衊的,皇帝那是調查過的好嗎?可問題是周清貞發飆在朝堂揍人,一個御前失儀跑不了……就這罪名被關進大獄。
天豐帝差點沒氣死,回到梧桐宮揮退宮人就開始氣的團團轉:“豎子、王八蛋,眼裡只有他老婆……”好吧,皇上在朝臣面前再怎麼威儀睿智,在自己老婆面前也就是一普通漢子。皇后娘娘沒法子只能跟著他團團轉,幫他換衣裳。
“朕準備這麼久所有對策都想好了,只要他能壓住陣腳,到時候御林軍上朝壓住那些鬧事的宗室,若是皇叔真的以死相逼,朕就以死相陪……”天豐帝這次是下了狠心的,繼任皇子已經選好,哪怕大開殺戒史書上落一筆殘害手足之名也要改制,憋了那麼大一口氣,結果就這麼……噗嗤……了。
天豐帝沒在金鑾殿跳起,算是有涵養,有耐性。
“要不就算了,現在朝廷還養得起先養著。”皇后娘娘溫聲勸說。不然能怎麼樣周清貞忽然入獄,現在朝堂上鬧起周清貞人品不端,改制派被死死壓住。
天豐帝恨得不行‘啪’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丁丁當當響,皇后娘娘驚的眼皮子跳了跳,連忙拉起皇帝的手看:“怎麼不知道心疼自己。”不知道心疼自己,小時候五更起三更睡跟著太傅讀書,跟著自己的父親上朝,比大人還累,這些年為了朝政早早鬢生華髮。
陳皇后想起幾年前春花驚訝之下的話‘到底是皇后娘娘比皇上大三歲,還是皇上比皇后娘娘大十歲?’可不是嗎?因為常年為國事操勞,天豐帝眉間兩道深深皺褶,臉色也比別人看著更顯老。
“陛下,還有補救的法子沒?”知道天豐帝為了這一天忍耐籌謀許久,皇后很心疼他。
“哎……”天豐帝長嘆一口氣,坐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皇帝神色疲憊,陳皇后移步到他身後為他揉太陽穴,隔很久問了一句:“周卿能保住性命嗎?”
“呵”天豐帝輕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周清貞靜靜坐在刑部大牢里神態平和,自己沒做到皇帝要做的事情,還能求他在自己死後殺了姐姐陪自己嗎?恐怕不行,皇上現在恨死自己了……周清貞微微皺眉,那怎麼辦怎樣才能讓姐姐陪自己一起,要不傳話給如意?如意恐怕不夠膽子殺人……
“阿貞”春花的聲音在牢房裡響起,周清貞微微笑笑,這次聲音和真的很像。
“阿貞,姐姐來看你。”周清貞一動不動的坐著,讓春花有些擔心“阿貞,你怎麼了?”
周清貞慢慢轉頭,看到木欄外挎著大包袱的春花,他的心忽然跳起來暖起來:“姐姐。”小兩口隔著木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千言萬語哽在心頭,春花最後開口:“你這裡比天字六號大。”
“嗯”
只是裡邊和外邊的人換了,這小兩口也算是命運多舛。
“快到冬天姐姐怕你冷,給你帶來厚實的被褥。”春花把被褥解開從欄杆中間塞進去“還給你帶了棉衣棉袍,別怕姐姐會常來看你。”
“嗯”周清貞聽話的把東西一樣一樣收好放到炕鋪上,然後過來在拉住春花的手,痴痴的看著她。
以前為什麼不能發現阿貞不對勁,讓他一個人在心裡煎熬?看著目光溫柔痴情的周清貞,春花心裡難過眼眶發紅。
“姐姐,怎麼了有人欺負你?”
這時候還想著自己,春花眼淚溢滿眼眶,她緊緊抓住周清貞的雙手:“傻瓜,明明那麼聰明,為什麼老做傻事?”
“我沒法聽別人侮辱你,我……”
春花看著周清貞慢慢搖頭,不是為這個,她眼裡的淚水滑下臉頰。
“姐姐別哭,你哭了我會心碎。”周清貞眼裡也湧起淚水,姐姐的淚是他無法承受之重,伸出手一點點擦去春花的淚珠。他們相伴相知十三年,春花很少幾次落淚都是為了他。
“傻瓜,你是不是老覺得姐姐會離開你?”春花抓住周清貞的手放在自己臉邊,她和望月詳細說過,最後得出結論,周清貞還是沒有安全感,總是焦慮憂鬱,才會在床事上有奇怪表現。
“姐姐和望月姐姐說了咱們夫妻私事……”
周清貞渾身僵硬,姐姐知道了……冬天一桶雪水迎頭澆下,年輕的男人似乎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中,寒徹心扉失去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