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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還不滿十歲就敢揚言,周府要是羞辱於她,她就要吊死在周府門口。那么小一點就那樣烈性, 這要是做侍妾……想想就頭疼。
不過周清遠言明, 如果非得要有一個, 就春花,否則還是慢慢等嫡長子,才是家業興旺的本分。話是沒錯可是總要有個孩子, 長房才能安穩, 二房的例子實在嚇到黃氏了。
按下雜七雜八的心思, 黃氏對春花笑的和藹:“你和府里的丫頭不一樣是良籍, 將來有個一男半女,便是良妾……”
“不!”春花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她將兩手搭在腰間恭敬的福了福“多謝大夫人抬愛……”
是的,丫鬟給周府大少爺做通房丫頭,還許下有一男半女就抬做良妾的承若,滿府里不論問誰都算是抬舉,可春花卻只想暴躁。
這事兒擱在五年前,春花肯定會跳起來,這五年……也許春花娘當初的打算實現了,春花終於能忍住性子,因此表現的還算規矩。
“奴婢並不想做妾。”
這答案不算太出意外,可大夫人想著自己早上,逼著長子說出個人來時,兒子臉上那一瞬間甜蜜酸澀的恍惚。
誰沒有青春年少過,那一瞬間的恍惚讓大夫人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喜歡的姑娘。再三逼問甚至不惜要隨便指一個丫頭開臉,才逼出兒子的心思。
長子自幼便被教導要穩重有擔當,凡事都不能隨著性子來。如今難得喜歡一個人,即便大夫人不是很中意,也想兒子心愿達成,多點開心。
黃氏從椅子上起來走到春花身邊,拉著她的手溫言相勸:“清遠容顏清朗性子沉穩,阿瑩性子寬和……”
春花心裡撇嘴,說親還要帶上媳婦兒算怎麼回事。也許在滿府丫頭的眼裡,這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惜她不願意。
春花彎起嘴角,從大夫人手裡抽出手後退幾步:“大少爺自然是年輕才俊,只是奴婢不願意與人為妾,多謝夫人美意,奴婢娘已經在張羅奴婢婚事。”
說完春花不想再多做糾纏,乾脆又福了福:“少爺一個人在小院裡,奴婢不放心先回去了。”
春花毫不留戀的走了,黃氏看著她的背影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惆悵。周清遠落寞的從套間裡走出來,跟她娘一起看春花的背影。
黃氏看著長子眉宇間的失落,安慰他:“總是沒緣分,以後娘照著春花那樣的再給你找一個。”
春花是三弟的大丫頭按理他不該肖想,而且他也知道春花不會願意,所以一直壓在心裡,想著過幾年自然就淡了,或者一輩子記著那道影子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被他娘強逼出來,周清遠強如磐石的心開始不可遏制的跳動:她是三弟的大丫頭沒錯,可她是活契,契滿之後和三弟和周府沒有任何關係。
再說自己其實條件不差,也許就成了呢……那樣歡快明亮的性子,只要想起來就讓人會心微笑。
沒說出來的心思說出來後再無法壓制,尤其她說她娘正在給她張羅婆家,這一瞬間多年的教養被拋到一邊,周清遠做了破格的事情。
他提起袍腳大步跑著,在花園一棵高大的芙蓉樹下追到春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芙蓉樹正是花季,碧綠的樹葉間浮著雲朵般,團團粉紅。
春花吃了一驚下意識用力甩開,回過身發現是周清遠,頓了一下後退幾步,規矩的福身:“大少爺萬福。”
“春花……”伊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周清遠四平八穩的心臟忍不住跳躍“我……我……”喜歡你,可惜這句話沒法說出口,周府長子的身份不允許他孟浪。
壓住心跳周清遠儘量平和的開口。
“我脾氣很好不會無緣無故發怒……”垂在袖裡的手,捏緊放鬆、捏緊放鬆“你是好人家姑娘,讓你沒名沒分跟著我不合適……”
春花垂著眼看不出喜怒,她想她果然長了,竟然能客氣的等人把話說完,當然這也出於她對周清遠人品的敬重。
“我……你要願意,我可以讓人上門正式商量納你的事情。”這是他能表示的最大誠意。
春花抬起眼睛看著周清遠笑笑:“奴婢不願意,這事就到這此為止。奴婢正是說親的時候,不想傳出什麼和府里少爺不清不楚的事情。”
“……”周清遠剛還在偷跳的心沉到谷底,心情就想此時暮靄沉沉的天空。他慢慢的捏起酸軟的拳頭,在袖裡微微顫抖,臉上一點一點擠出標準客氣的笑容。
“是我冒昧了。”
春花舒出一口氣,真心地笑了:“大少爺人很好,只是奴婢不願意為妾罷了。”
你開心就好,周清遠心裡酸澀,面帶微笑點點頭:“這件事不會再有別人知道。”
濃重的暮色里高大的芙蓉樹下,少女客氣屈膝青年微微頷首,起身後少女錯身而過,只留給青年一縷清風。
一朵芙蓉花悠悠落下被青年接在手心,絨絨粉粉恰似少女令人心醉的面頰。青年出神凝視了一會,手掌傾斜,那朵嬌艷的芙蓉花悠悠飄落,飛向自己的歸宿。
夜色漸起芙蓉樹下再沒有一個人影,徒留下一樹幽香靜靜矗立。
百合從不遠處的八角亭轉出來若有所思,難怪大少爺一直不肯收金桔,原來另有所愛。接著百合又恍然大悟,怪道夫人把人都遣出來,想必就是叫、春花去說這件事兒。
聽口氣不想讓人知道,百合思量不跟金桔說,自己是和金桔十年的姐妹。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知道嗎?金桔一腔情誼全在大少爺身上,苦等這麼多年都快二十一了。
跟金桔說……百合苦笑一下,說了又有什麼用?大少爺不喜歡,說了不過是徒增羞辱。
春花回到小院的時候,夜幕已經籠罩大地,周清貞等她回來關上院門才一起到東屋。
桌上有倒好的溫茶春花隨手端起來喝,周清貞則不緊不慢的掛棉褥子,關門點蠟燭,然後鋪開書本筆墨準備用功。
“你知道大夫人叫我做什麼?”春花略帶神秘的眨眼。
“做什麼?”周清貞一邊隨口問,一邊淡定的給硯台里加了幾滴水,拿起墨條扶著袖子慢慢研墨。
“大夫人竟然想讓我做大少爺的姨娘!”春花滿臉稀奇驚訝,更稀奇的是大少爺竟然也有這樣的念頭,奇怪。
好吧春花雖然過了十五歲的生日,但其實徒有其表還沒開竅,她是不會覺得大少爺喜歡她,如果有人告訴她周清遠喜歡她,她大概會瞪大眼睛說‘怎麼可能?’
這傻丫頭還不知道喜歡是什麼。
整天說婚嫁不覺得羞澀,就是因為還沒動過心,婚嫁與她而言,就是換個地方過日子。
周清貞研墨的手一頓,心裡活絡起來:要是姐姐給大哥做姨娘,就可以永遠留在周府,那自己不就可以每天見到姐姐!
好吧這個更傻。
十三歲生日才過兩個月的周清貞,說出了這輩子最丟人最後悔,恨不得能吞回去的話:“姐姐不是說喜歡穩重寬厚的嗎,我大哥絕對穩重寬厚,他去年也過了縣試……”嬸嬸不是喜歡讀書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