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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寒冷寂靜的樹林裡只有他們姐弟兩,兩人一起拾柴火一起點野火,吃的滿手滿嘴黑,嘻嘻哈哈笑鬧。

    “姐姐,等我將來出息了,給你買很多漂亮首飾。”小孩明明一張花臉,卻說得信誓旦旦。清脆的聲音還在耳邊,春花臉上露出懷念溫暖的笑容。

    看見春花那副少女懷春的樣子,望月戲謔:“你怎麼知道你家小少爺要出問題,也許人家這會兒正美滋滋消受美人恩,順帶捎上你這死心眼兒的傻瓜消遣。”

    春花知道因為訂婚的事,望月對周清貞頗有微詞,所以誠懇解釋:“阿貞從小就特別通透,而且喜歡把事情都放在心裡……”講到這裡春花又露出懷念的微笑。

    又發春!望月忍無可忍的對天翻個白眼兒,自己撿栗子吃。

    “阿貞是個知道感恩的孩子,小時候因為我護了他一次他想報答我,就特意做出一幅冷淡樣子說他不喜歡吃糕點,把每天的糕點剩下來給我……”

    甜蜜青澀的回憶,讓春花臉頰微紅。

    “直到第二年我把綠豆糕送給劉嬤嬤,她奇怪的問‘三少爺最喜歡這個,你怎麼都給我送來了?’我才知道阿貞喜歡吃糕點,尤其是綿軟的。”  

    望月聽著春花的回憶,不知道為什麼眉間籠罩上淡淡的哀婉,是她從沒有流露的神態。

    “望月姐姐怎麼了”春花關心的問。

    “哦,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如今成了這般樣子,他到底打算怎麼辦?”望月回過神,胡亂應付一句。

    怎麼辦?春花當然知道周清貞的打算,這世上除了她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可惜事成之前不能露出口風。

    “怎麼辦是他該操心的,我只管等著就好。”話到這裡有些尷尬,春花隨意轉了話頭“望月姐姐似乎很了解羅家?”

    羅家?過往的記憶紛沓而來,望月撿了一顆溫熱的栗子放進嘴裡,卻嘗不出香甜味。有些事壓在心裡太久太久,像是壓在箱底隔年的陳棉衣沉重難聞,也許是時候晾一晾讓自己輕鬆些。

    “我自記事起就在南郡群芳院,有人說我是先前花魁的女兒,花魁被人贖買丟下我,有人說我是龜奴出去時意外撿的,也有人說我是鴇兒買回來養老的。”

    望月看向春花調笑:“你不是最看不起妓、女,我從小就是。”  

    春花看碟子裡栗子剩的不多,去火盆那裡提來銅吊子,熱乎乎給望月倒了一杯茶:“以前身不由己,望月姐姐出去後找個好人嫁了吧。”

    她憑什麼看不起望月,天字六號種種不同都是沾瞭望月的光,這次能送信給周清貞,也是望月幫的忙。

    跟望月相處兩年多,春花很清楚望月極少出去,雖然不知道是誰在背後罩著她,但絕不是望月的心上人,這一次為自己望月出去了一趟,不知付出什麼代價。

    春花鼻子一酸低頭掩飾,這份恩情她會牢牢記在心裡,希望終有一天能報答。

    “哈哈哈,你那是什麼表情,給我記住,就算妓、女也分三六九等。我三歲開始識字學譜,五歲拔筋練骨,因為聰慧且容貌無雙,從小就是按著書寓培養……”

    “書寓?”

    “外行了吧”望月輕輕嗤笑“書寓是行院的臉面,吃穿用度、禮儀詩書全是比照世家女子教養……”

    行院女子分書寓、長三、麼二、野雞。書寓是招牌賣藝不賣身,不僅要年輕貌美,還要氣質高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長三賣藝也賣身,就是通常意義上的頭牌花魁只負責貴賓,一般長三賣身只針對一位貴人,相當於有錢人養在行院的妾,行院賺錢大部分都靠長三。

    麼二則是一般人印象里的煙花女子,最慘的是野雞倚門賣笑招攬生意。

    春花聽得目瞪口呆,原來望月如果願意,可以比世家女子更有修養儀態,她平日的樣子不過是長三那一級。

    不對,春花回過神不可思議的說:“望月姐姐老取笑我和紅牌一樣,那意思我是長三?”

    望月捂著嘴哈哈哈:“難道不是?你就是周老爺養在女牢的相好,沒錯啊。每月五兩銀子你還倒貼衣裳……沒見過比你更便宜的紅牌,哈哈哈~~~”

    “望月姐姐!”取笑的語調讓春花又氣又羞,索性撲上去撓她痒痒。

    望月被撲到床上笑的直哎呦:“好妹妹我錯了哈哈哈,你饒了我吧,哎喲天哪喘不上氣了。”

    清脆歡樂的笑聲穿破陰沉的冬日,迴旋在女牢里,一牆之隔的鄭牢頭舉著酒杯的手頓了一下,嘴角下意識牽起一絲笑,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那望月姐姐怎麼進了女牢?”鬧騰完兩個姑娘挨著坐在一起說話。

    “十四歲那年南郡八大行院斗春會,我一支七盤舞奪得頭籌,成為南郡四大名妓之一,正式坐鎮群芳院。”

    往昔歲月浮華掠影一一從眼前閃過。

    “書寓作為一個行院的臉面,我並不需要經常出來,只三五日露個臉就行,一直到十七歲那年……”

    書寓不同其他,一般不會賣身,否則行院會被同行恥笑,但重要的堂會還是要接。那一年羅興德為了一筆茶葉生意,花重金請齊南郡四大美人,宴請湖陽茶商陸萬元。

    望月一曲《關山月》讓陸萬元驚為天人,從那以後只要遇到望月的檔期,必然包下,最後甚至不惜花費三千黃金替她贖身。

    “我天,三千兩金子就是三萬銀。”土包子春花捏捏望月的胳膊“能買下近四千畝良田,望月姐姐你真值錢。”

    “別算計我胳膊能換多少地”望月對天翻個白眼兒,抽回自己的胳膊“那還是因為陸萬元跟南郡知州關係好,我年齡也開始變大,否則再有三千他也贖不出來。”  

    可惜少女終歸愛做夢,那時候望月看中了路邊一個賣字畫的窮書生,兩個人眉目傳情交換手帕。望月被贖出來後卷了金銀伺機逃跑,想和那書生逍遙山河。

    誰知道那書生他不是個玩意兒,夜裡趁望月熟睡把金銀一收拾跑了……望月也被陸萬元抓住。

    陸萬元愛望月蕭音,又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人,倒不十分計較望月又委身別人的事兒,可望月卻不肯再回頭,於是以偷盜他人財物罪被送進樊縣女牢。

    “那個陸萬元人還不錯,給望月姐姐換成自由身。”

    “生意人,他也不吃虧。”望月淡淡的說。

    “那姐姐出去後……”春花想了想望月行事猜測“要去找那書生報仇?”

    “難不成我像菩薩?”望月冷哼一聲,不想再說這個話頭,起身去水盆洗手。

    時間差不多該後晌飯,春花把桌子上的栗子皮,碟子,還有剩下的栗子一一收拾起來,又想到一樣。

    “望月姐姐這麼值錢,為什麼鄭牢頭從來沒從姐姐身上多搜刮些。”

    何止望月,春花習慣把這裡當黑店,但這會兒想想女牢雖然變態,只要按著規矩來,卻從來不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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