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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站起來後,周清玉看清楚了:一直整齊的衣褲變得皺皺巴巴,好些地方都被汗水打濕了;光滑的辮子有些凌亂,散落的髮絲黏在臉頰;總是神采飛揚的臉變得煞白,連紅艷的嘴唇也變得暗淡。

    周清玉忽然覺得自己取笑人家似乎有些不地道,他彆扭的撇過頭,咋咋呼呼好顯得理直氣壯:“這有什麼,上次我娘還讓人打我二十板子呢。”

    你娘讓人打你,和我們挨的板子能一樣嗎,你娘捨得重板子打你?想到周清貞身後的點點血跡,春花臉色更冷。

    她一言不發的把水在碗裡倒晾,然後扶著牆端去給周清貞喝藥。

    “哎~你怎麼不理我,今天我還給你們求情了。”周清玉擋住春花的路。

    這倒是真的,春花扶牆站穩忍痛屈膝:“多謝二少爺求情。”道完謝端著碗一步一挪,小心翼翼不讓水撒出來。

    周清玉看著春花,從自己身邊一瘸一拐的過去,等她過去才發現她身後有斑斑血跡。

    “怎麼十板子就打爛了!”周清玉十分震驚,後知後覺的明白,他娘打他實在沒有下狠手。  

    “哎,你別走,我特意給你們送藥來了。”

    春花停下腳步,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藥,忍著不適轉過身春花又行了一禮:“多謝二少爺。”

    看春花不再是往日有點小囂張的樣子,周清玉有點難受,他吩咐吉祥:“你去把水送到屋裡。”然後走過來伸出胳膊要扶春花。

    春花避開:“男女授受不親”又對要進正屋的吉祥說“三少爺在東屋”

    等到了東屋看到趴在春花炕上的周清貞,周清玉伸出胳膊指著怪叫:“他都睡你炕上了,我扶你一下怎麼啦。”

    春花拍開他的胳膊:“他是我少爺我是他丫鬟,能跟你一樣?”他是我弟弟你是嗎?

    周清玉不服氣:“有什麼了不起,趕明兒我叫我娘把你要過來,做我的丫鬟。”

    正在喝藥的周清貞‘嗖’的抬起頭,看向周清玉。

    春花忍著疼痛疲憊冷笑:“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誰稀罕做你丫鬟,真敢把我要過去,一天三頓揍你。”  

    “哎~你……”周清玉還想說什麼,可是春花開始灰敗的臉色,讓他停下嘴神色訝異。

    “二哥這樣說,小心銀杏知道了生氣。”周清貞緩緩的開口。

    銀杏是周清玉奶娘的女兒,是周清玉的大丫頭陪他一起長大。

    周清玉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我就隨便說說,主要是春花老不待見我,為什麼?”

    春花對周清遠印象很好也很尊重,對周清玉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個在廊下拍手叫好,指使小廝欺負周清貞的混蛋。後來因為落水一事,周清玉賠禮受罰,可是在春花心裡也就是個倒霉孩子。

    今天的確是他主動求情,春花想也許可以對他印象再好點。

    “想奴婢待見你,那你對三少爺好點,他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

    周清玉大手一揮,頗豪放的說:“這簡單,吉祥去廚院提兩份飯來。”

    “是”

    春花叫住吉祥,多說了句:“等等,三少爺在大廚房還有些銀子,多要一碗排骨湯,麻煩你了。”打了板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補一補總沒錯。  

    “沒關係”吉祥笑笑出去拿飯。

    春花站的實在有些支持不住,開始趕人:“今天麻煩二少爺許多,將來一定好好謝你。”走吧。

    “不用謝,以後對我好些,常對我笑就行了。”周清玉不在乎的說。

    所以說周清玉真的是個倒霉孩子,什麼都想和人比,不就是眼紅春花對周清貞特別好嗎,結果……

    “銀杏……”周清貞趴在炕上幽幽的提醒,然後又說“二哥畢竟是外人,你在這裡春花姐姐不好休息……”客走主人安聽過沒。

    “狗咬呂洞賓”周清玉甩袖氣呼呼的走了,到門口又想起來“這幾天我會叫人給你們送飯來的,不用謝我,哼!”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春花長呼一口氣挪到上炕趴好,周清貞舉著袖子給她擦汗,又把剩下的大半碗水遞過來:“姐姐先喝口水,然後喝藥。”

    端起碗連喝了好幾口,春花才緩過勁,她看著炕頭周清玉拿來的一堆藥,灰白的臉上露出點笑容:“這下咱們不缺藥了。”  

    “二哥是個直腸子……”想了想周清貞又說“狗咬呂洞賓用的不對,應該是忘恩負義。”

    “有你這樣說自己的”春花一邊好笑一邊拿藥喝。

    新來的吉祥比周清玉靠譜很多,不僅給春花他們準備茶水在手邊,還讓人幫忙打了一瓮水。晚上沒人時,花園的劉嬤嬤悄悄過來,幫春花把髒衣服洗了,春花總算能放下心思好好休息養傷。

    “好好睡一覺,醒來就什麼煩惱都沒了,啊?”臨睡前春花勸小孩。

    “嗯”周清貞乖乖點頭,不管有沒有煩惱,他都不想讓春花擔心,畢竟姐姐也有傷,還要操心他們吃喝。

    “相信姐姐,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都會好起來的。”春花趴在枕頭上,閉上眼睛。

    周清貞也趴在枕頭上,臉側到春花這一邊,看到姐姐閉上眼睛,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黑絨布似得夜空繁星閃閃爍爍,夜幕溫柔的籠罩著大地,小院陷入沉睡只有不知名的夏蟲,長長短短的鳴叫。  

    第28章 報復

    第二天錢氏院裡的墜兒捧了一個盤子,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進來,對著並排趴在炕上的兩個人,抬著鼻孔嫌棄的說:

    “夫人說,既然她擔了刻薄惡毒的罪名,總得坐實才對得起三少爺,因此這個月三少爺的份例全部扣了, 只有春花的。”

    說完盤子一傾‘噼里啪啦’一堆東西倒在兩人前,然後一扭腰仿佛沾染上什麼髒東西似得,甩著帕子掂著腳走了。

    幾塊肥皂團香胰子骨碌碌四散滾開,零散的銅錢‘咣咣鐺鐺’蹦的到處都是。周清貞表情漠然的伸出胳膊,把銅錢一個個撿起來壘好。

    春花也伸出一隻胳膊一枚枚撿起來,安慰小孩:“別難受, 姐說過有姐的就有你的, 咱們省著用也能夠。”

    “姐姐沒來之前,不說份例我連口熱水都沒有,每次想要一桶水, 都要在井台那裡等半天, 看哪個下人願意幫我。”周清貞神色平淡的說。

    春花從沒想過她沒來之前, 阿貞是怎樣一個人過的,如今一想心酸的不得了。小小的阿貞站在井台邊,只能目視前方神色漠然撐著最後的驕傲, 任由別人來來去去, 等著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有的好心下人。  

    想起小孩曾經髒污的髮絲, 漆黑的脖頸……

    “阿貞放心, 不管怎樣姐都會帶你平安長大,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參加科考!”春花說的斬釘截鐵。

    “一共三百八十文。”淡然的聲音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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