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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忙站起來,恭敬地道:“是。”
老官家道:“先坐下吧,坐下回話,都是自家人,不必太過拘束。”
希錦不敢不聽,僵硬地坐下。
老官家:“我聽聞你性情潑辣驕縱——”
希錦瞳孔瞬間緊縮。
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前方。
聽說她性情潑辣驕縱?
這是哪兒聽說的?
這是要她的命嗎?
她心跳如鼓,只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拉出去砍頭了!
如果真是,她該怎麼辦?跪地求饒,哭喊,抱著阿疇不放?
接下來,她聽到老官家道:“我看你倒和傳聞不同,竟是溫婉賢惠的模樣。”
希錦:“……”
她的心慢慢放回原處,微吸了口氣,恭敬地道:“皇上,希錦出身商賈,雖些許識幾個字,不過卻並不懂高門大戶的規矩,更不要說來了這皇宮,實在是諸事不通,以後還是要多學著些。”
她其實想說點文縐縐的,奈何這時候嘴巴不太聽使喚,只覺得自己說得實在蹩腳。
不過好在也能順下來,反正就是表忠心吧。
她想起自己汝城時的諸般想法,自以為自己可以舌戰群儒,可以討得官家歡心,可以叱吒宮廷,如今才知道自己多幼稚可笑,一切鬥志都已成灰。
不是長在這深宮中,不是歷練出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能耐,誰敢跑這宮廷中瞎胡鬧,這不是戲台,這是大昭至高無上的權利中樞,這裡隨便發出的一個政令,都可能讓大昭黎民為之變色。
希錦甚至恍惚中想起,她家那六重緯怎麼好好的就出事了,也許只是這裡的皇帝和朝臣隨便下了一道令……
這裡的一個皺眉,於她們尋常人家便是地動山搖。
就在這種千萬思緒中,希錦掐著自己手掌心,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都別想了,她跑到這種地方來,能保住小命就極好!
這時候,老官家卻笑起來:“你倒是忠厚實在的孩子。”
希錦只好笑了下,很是溫婉地道:“陛下過獎了。”
老官家聽聞,卻是疑惑地道:“哦,怎麼過獎了,你往日難道不是忠厚實在嗎?”
希錦倒吸一口氣。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咬著唇,紅著臉,求助地看向一旁的阿疇。
阿疇卻並沒理會,他含著笑,恍若無事的樣子。
希錦心裡恨哪!
回去給你吃?別想了!
才不要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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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殿中走出時,希錦依然是緊繃著的。
阿疇牽著芒兒的手,陪著她一起往外走。
往外走的時候還看到了那岳公公,岳公公笑得很有些諂媚,面對希錦時,也一臉周全恭敬的樣子。
他還笑著問起來:“殿下,奴婢已經讓人準備了鳳檐,帶著帷幔的,請娘子和小郎君直接取道宣德門吧?”
阿疇頷首:“岳公公考慮周到。”
希錦聽著雲裡霧裡,比如這太監怎麼自稱奴婢,比如為什麼要取道什麼宣德門,怎麼就考慮周到了?
這皇宮裡都是啞謎啊!
這時候,阿疇卻略抬起手,扶著她道:“我們走吧。”
希錦沒想到原本裝得一本正經的他,此時竟突然如此親近,有些突兀。
不過她沒說什麼,微點了點頭,邁著酸軟無力的腿,和阿疇一起往外走。
走出那殿宇後,外面太陽突然就射過來,映照著那琉璃瓦,有些刺眼。
希錦微垂著眼睛,和阿疇芒兒一起下了台階,果然見一檐子。
那檐子自和尋常民間所見不同,看上去是楠木做的,大小抬杆有十幾根,直轅和抬杆都是朱漆上面繪製金色祥雲紋,上面則是雙層八角蓋頂,正中雲紋金色圓頂,檐角有金鳳作飾,外面罩著繡有金龍的黃緞子帷幔。
她這麼看著,難免想起剛才岳公公所說,想著這估計不是如今的她能乘坐的,要不然岳公公也不會特意用那種巴結諂媚的語氣和阿疇說。
阿疇親自扶著希錦,牽著芒兒,照料他們上了這鳳檐。
希錦下意識握住阿疇的手:“你?”
這時候,突然起風了,明媚的陽光下,春日的風中帶著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希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她仰臉看著身邊的男人。
他眉眼清冷,幽深的眸子是永遠的波瀾不驚。
就是這樣的他,此時她是下意識依賴著,不想讓他離開。
想讓他牽著自己的手,她需要撫慰。
阿疇便微彎腰,抬起手,安撫地幫希錦扶正了頭上的金釵。
而此時,就在他身後,整齊劃一的侍衛目不斜視,仿佛什麼都沒看到。
他們就如同這宮廷中的樹,如同這越過宮牆的風。
希錦無聲地看著阿疇。
阿疇輕嘆一聲,在她耳邊低聲道:“沒事的,你剛才表現得很好,比我想得要好。”
便是那些第一次進宮的地方官,見多了場面的,頭一次面聖都會被這泰山壓頂一般的帝王天威嚇得哆嗦,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畢竟是第一次進宮,第一次見官家,言語清楚,不失嬌憨,還有點第一次面見天顏的懵懂緊張,這對一位帝王來說,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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