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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聽到腳步聲,他轉回頭,邀請:「要不要上來一起欣賞月色?」
樊爾本想拒絕, 可他實在沒有睡意, 亦不想回屋悶著。猶豫一瞬,便足尖點地, 輕盈落在樹梢上。
「鬼魂夜裡不用睡?」
「我在封印中不知沉睡了幾百年,早已睡夠了。」
武庚脊背挺直, 怔怔凝望西南方向,那裡正有一顆星閃爍不定。
大商最是信奉星象天命一說, 他自幼深受影響, 雖是沒有認真研究過,但多少還是懂一些的。
蒼白瘦削的手指幽幽抬起, 指向那顆星辰。
樊爾餘光乍一瞥見那陰森的手指,心臟不由停滯一瞬,不悅轉頭看向身旁飄忽不定的魂魄。
「你作甚?」
「那個孩子… … 」
武庚收回視線,垂眸看著隔壁院落中的廁屋,屋內隱隱泛著光暈,風過吹動燈火晦暗不明。
「恩人命我看顧的那個孩子,命星很亮,想必將來定不是無為之輩。」
樊爾神情一凜,天巡閣的眾占卜師,也是依照命星占卜命數,聽到武庚提起嬴政的命星,他不由好奇。
「你看出了什麼?」
「在大商,只有天命之子的命星才會如此耀眼。你們是鮫人主仆,又在這亂世中幫助一位命星如此奇特的異國之子,若說只是巧合,我可不信。」
武庚眼中閃過精明,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聽說覆滅大商的那位,曾拜一位鮫族歷練者為師父,你們同曾經那對鮫人主仆的目的一樣吧?」
竟被輕易看破,樊爾眸中下意識閃過殺意,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武庚已是鬼魂,且絕無光復殷商的可能,縱使他知道所謂的鮫族歷練也無妨。
人族術士若知曉他的存在,不用等他們動手,那些術士便會搶先讓武庚形神俱滅。
似是猜透他的心思,身旁武庚聲音低笑婉轉:「不必緊張,你們是解封我的恩人,我不會做出對你們不利之事。大商已被覆滅千年,我復國的執念早就隨著時間而消亡。況且,當初那個推翻我大商的王朝也已不存在… … 」
樊爾安靜聽他絮叨過往,沒有打斷。
相識以來,武庚是頭回廢話那麼多。
寬闊空曠的街道上傳來盔甲碰撞聲,一鮫一魂魄同時轉頭去看,一隊巡城軍舉著火把,步伐井然有序走過。
春分時節,處處綠意盎然,就連微風都是暖融融的。
琉璃喜歡這樣適宜的溫度,不冷不熱的天氣與海底無邊城相差無幾。
這日,春風不止,院中枝頭桃花迎風揚落,飛舞滿院,讓原本簡陋院子平添幾分詩意。
琉璃第一次在嬴政面前拿出憶影劍,將初級劍術的最後幾式演示給他看。
嬴政雙拳緊握,安靜注視著琉璃輕盈身姿施展出的每一個動作。那把鑲嵌著紫色水晶石的秀氣長劍似是有意識般,在她手中十分服帖,隨著她的動作施出不一樣的劍花,與那滿院紛飛的桃花融合的恰到好處。
琉璃纖細手腕翻轉,憶影劍堪堪脫離她手心,下一瞬『咔噠』一聲又落了回去。
坐在日頭下縫補衣物的簡兮看到她這動作不由心生羨慕,少女時期的她跳起舞來,身子亦是這般輕盈,細嫩手指也同樣靈巧鮮活。
只是… … 她垂眸看著自己粗糙許多的五指,心底無聲嘆息。自從良人離開,沒了人侍候,她的手是愈發不能看了。
來了有半個時辰的燕丹怔怔注視著舞劍的琉璃,凝重面色下是沉重心事。
近日來,他發覺她一直有意在疏離自己,不僅態度冷淡,更是話都不肯跟他說。
有時他故意找話題攀談,琉璃也只是敷衍笑笑,甚少搭腔。
燕丹想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到她,也曾含蓄問過,琉璃每次都只是淡笑著說自己忙。
她也確實忙,前半日忙著教習嬴政劍術,後半日教習學術,夜裡還要研讀新的文章。
單薄胸膛緩慢起伏,燕丹無聲嘆息,唇角下垂,許久不願移開的視線看向院外盤旋而起的殘葉,神情是難掩的失落。
樊爾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原本嚴峻面容更顯冷意,周身氣場亦是低了幾度。
立於他身側百無聊賴的武庚瞧見他的反應,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地聲音問:「你這是?」
樊爾在這聲詢問中回過神,面色緩和不少,唇角動了動,聲音極低回應一句:「我沒事。」
武庚不信,但也沒有追問,他一直都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
桃花樹下,琉璃收起劍式,問嬴政:「可都看清了?」
嬴政點頭,目光灼灼看著她手中憶影劍,靦腆問:「我能否用你的劍?」
琉璃本想拒絕,可他眼裡希冀太甚,她於心不忍,最終將劍遞出去。
嬴政眼睛霎時彎起,快步上前,雙手捧過,猶如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樊爾看到那一幕,臉色沉了沉,向琉璃投去告誡眼神。繼承者之劍,外人是不可以碰觸的,縱使對方只是不懂事的孩童也不行。
明白樊爾眼神里的意思,不待嬴政看仔細,琉璃便收了回去。
起初是出於憐憫,而今她也發覺自己太過慣著嬴政了,幾乎做到了凡事必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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