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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就回。」陳子輕往場館方向走,「你的肚子好點沒?」

    馬強強拍拍肚子:「不難受了。」

    「病從口入,吃東西注意點。」陳子輕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我比賽那會兒,你人在哪,怎麼那麼晚才來。」

    馬強強隨手拽了一根長茅草,叼在嘴邊一甩一甩,仿佛是個無憂無慮開心沒煩惱的小孩。

    陳子輕回頭:「小馬,我問你話呢。」

    「噢噢噢。」馬強強拿下茅草握在手裡,他磕磕巴巴,「我那啥,就是,我說了你別生氣。」

    陳子輕比了個「Ok」的手勢:「好。」

    馬強強看著他的手,躲躲閃閃地說:「我和幾個同志打牌。」

    陳子輕:「……」

    「輸贏不大吧?大了可是不準的。」

    「不大不大,打著玩的。」馬強強沒拿茅草的那隻手伸到後面,偷偷學他剛才做的手勢,學不明白,手笨得很。

    陳子輕發現了,就教他做,掰著他的食指跟拇指兩頭對到一起,湊成個跟他的臉型一樣的圓,讓他把剩下三根手指豎起來,繃直了。

    馬強強開心地比著,邊走邊把那個圈放到眼前,透過圓往外看,新奇地說:「哥,這個是什麼啊,好好玩。」

    「是一個手勢,表示的意思是『好的』『沒問題』。」陳子輕卷著灰不拉幾的袖子向後瞥,「你怎麼總是走我後面,到前面來,並排走,省得我跟你說哈還要回頭,脖子扭得費勁。」

    馬強強挪小碎步,挪一點就瞟他一眼,挪一點點就瞟他一眼。

    場館那邊有喇叭聲,在通知拿到名次的同志前去領獎。

    馬強強比陳子輕還急:「哥,咱們跑吧!」

    「沒事,人到齊才會開始。」陳子輕忽地湊近,「小馬,你牙上是什麼東西?」

    馬強強忙捂住嘴搖頭。

    陳子輕問道:「怎麼縫裡有點黑,你吃什麼了?」

    馬強強含糊不清:「芝麻糊。」

    陳子輕將信將疑:「芝麻糊你捂什麼嘴?」

    馬強強放下手,嘴開了點不露牙齒:「看著噁心。」

    「不就是芝麻糊,有什麼好……」

    陳子輕沒說完,馬強強就背過身去:「我去河邊咕幾口水,哥你別等我,你先回去,我咕完就去看你拿獎牌!」

    嚎了一嗓子,直向運河衝去。

    陳子輕沒走,他在原地等著,不差這麼一小會。

    說起來,馬強強跟他處在一個年紀,他們都是二十歲,他們是兩個世界,兩種人生。

    陳子輕撿起馬強強丟的茅草,把細長的軟莖繞了個圈穿過去。

    茅草開花了,葉子中間鼓漲著一撮茅針,他提溜著茅針一頭往上一拔,整個茅針就脫離了茅草肚子。

    他捏著茅針,想也不想就放到嘴邊吹。

    沒有出現毛絮飄飛的現象。陳子輕終於想起來這不是蒲公英。

    「好弱智,幸虧沒人看見。」

    陳子輕研究了一下茅針就把它的衣服撥開,露出白白軟軟的一條,有點彈性。

    好像可以吃。

    陳子輕用舌頭舔一下,放到嘴裡,是清冽的味道,春草的味道。

    他嚼了嚼。

    「是甜的。」

    陳子輕吞下混著絲絲甜的唾液,舌尖掠著嘴裡的綿軟茅草芯,活著真好,他的任務不能失敗。

    .

    當陳子輕等到馬強強,他們一道回去的時候,預備頒獎的歌還在放,悠悠緩緩中帶著開朗積極,很像這個時候的整體風氣。

    人一到齊,歌就換了,換成什麼進行曲,曲調振奮人心高昂熱血。

    陳子輕上了台,對第三名點頭示好,他聽著進行曲回想預備歌,俯視台下的人們,看著他們眼裡的神采,健康的精神面貌,淳樸的笑臉。

    隨便一掃,哪個都不像是任務目標。

    物價低,沒有房貸,吃了讀書的苦就能享受分房,安排就業的待遇,吃不了讀書的苦就吃農忙的苦,日子一樣能過得有滋有味年年有餘。

    沒有交通事故,汽車嚴格管控,啟明製造廠也就只有廠長跟李科長有輛汽車。

    多數工廠都是七點半上班,上午十一點半下班午休,下午一點半上班,傍晚五點半下班。

    一天就完了,沒有夜班,多勞多得,這環境,陳子輕不是沒進過廠當流水線工人,這樣的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偷拉電線的那個傢伙,和隔三岔五就帶人跟別的車間起衝突的孫成志一樣,只是閒得無聊吧?

    陳子輕的心緒被掌聲吸引,冠軍來了,他舉起雙手夾在身側,「企鵝」式拍掌。

    宗懷棠的個子本來就高,他往中間的台子上一站,直接就跟左右兩位形成一個「凸」字。

    陳子輕在他左邊,眾目睽睽之下,大方地側仰頭看他。

    沒別的意思,僅僅只是感嘆,好高啊。

    宗懷棠雙手插兜,抬著下顎目不斜視,盡顯成熟男性的氣場。

    主席台那邊,李科長在演講,呱啦呱啦個不停。

    陳子輕聽累了,壓低聲音吐槽:「到底要多久才講完啊。」

    宗懷棠置若罔聞,面部卻是抽了一下。

    台下的人都不知道,年年拿先進的榜樣連聽個演講的耐心都沒有。

    只有他知道。

    宗懷棠的唇角壓了下去,這跟他有一毛錢的關係嗎?半毛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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