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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鍾明哭得比之前更大聲,嗓子扯得生疼出血,氣氛烘托到這了,別的工人也陸續哭出了聲。
陳子輕還沒清理掉那場身臨其境帶來的印記,此時此刻,他受到了一點觸動,或許是為劉主任,或許是為先前死的幾個工人,又或許是火海里一張張被燒毀的人臉。
幾乎是才紅了眼角,一塊帕子就蓋在了他的眼睛上面,遮擋了他的視野。
他在黑暗中體會了一把短暫的傷感,收拾好心情離開。
走出病房的時候,陳子輕的腳步停了停,小聲說:「我想看看劉主任的樣子。」
宗懷棠玩著他用過的帕子:「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陳子輕杵在了門口。
「懷棠哥,你不懂輕輕,他是想知道劉主任的死狀。」湯小光把臉挨著陳子輕的胳膊,「是吧輕輕。」
陳子輕暫時無視宗懷棠的低氣壓:「是的。」
湯小光撓下巴:「白布搭著呢。」
「要不這樣,我去跟鍾菇講一下子,待會我揭了,你抓緊時間看。」
說著就去行動。
湯小光相信科學敬畏鬼神一說,然而陳子輕有什麼相關的事,他都會熱情地參與進來。
不像宗懷棠,他是牴觸的,毫不遮掩的牴觸,甚至想阻止陳子輕,阻止不了也不太會讓自己跟陳子輕在招鬼查鬼這條路上齊步走。
比如這時候。
他們兩個就是不同的態度。
陳子輕的心思分散了一會,就在湯小光的幫助下看到了劉主任的樣子。
沒有猙獰可怕,相反,劉主任很安詳,像是踏實了,睡著了。
這讓陳子輕感到詫異,他回去後都難以忽略這份意想不到帶來的衝擊。
劉主任竟然死得那麼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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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為了哀悼劉主任,第一車間的工人們都聚集在一起折白花。
明天就是聯誼會了,廠里的活動不會因為一個車間主任就停辦,該參加還是參加。
日子是往前走的,哀傷放在今晚就好了。天亮了,洗把臉,新的一天就開始了,沒送走一位同志,大家都是這樣的心路歷程。
陳子輕拿過一張小紙,一層層折到頭,折出扇子那樣,他從桌上一堆剪好白線段里抽了一根,將紙綁起來。
該用剪刀了。
陳子輕沒找著,都被人用著,他就等著。
「輕輕,我這有剪刀。」湯小光湊過來,和他說悄悄話。
陳子輕拿走湯小光手裡的剪刀,把紙扇兩頭剪剪戳戳,再捆到一塊兒,差不多就是花的形狀了。他左右看看就放桌上,新拿一張小紙折。
湯小光誇他:「你折得好快。」
陳子輕繼承了原主的手法,確實是快,他面前都有一座小白花山了。
「清明那會折熟練了。」陳子輕把聲音放低,不引起其他人注意。
「噢……清明……」湯小光大概是想到他在那座大山里背過自己的事,以及他沒受傷前的種種,安靜了一小會才在他頭髮里扒扒,「明天聯誼你要來啊,我們提前到,練一會舞。」
陳子輕猜湯小光是在瞅他腦後的傷疤,他拒絕道:「我不去了。」
湯小光很有分寸地嬉笑了一聲:「那現在我們不說這個,明天再說,萬一你明天又想去了呢。」
陳子輕覺得明天他也不會改變主意。
這會兒宗懷棠在做廠長,估計小會快開完了,會來接他的吧。
陳子輕的手上又有了一朵白花,他不知怎麼想起自己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晚,從口袋裡摸出的白花。
「輕輕,喊你好幾遍了,你怎麼都不理我。」
陳子輕的思緒被扯回現實,他見湯小光搬了個凳子挨他邊上坐,托腮看著他,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給人一種十分睿智能洞察一切的感覺。
但一眨眼,就是平時的無邪燦爛。
陳子輕放下白花,撈出衣領里的繩子:「湯同志,這玉佛你拿回去吧。」
湯小光往後一坐,兩隻手撐著凳子前面,晃著腿沖陳子輕說話,沒發出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放慢速度,用嘴巴誇張地表現著。
「你下次再說要還我,我就扔掉。」
陳子輕用嘴型回湯小光:「幹嘛扔掉啊。」
湯小光鼻子一皺:「反正你不要。」
兩人來了場默片,小玉佛還是沒能從陳子輕的脖子上拿下來。
到了聯誼會當天,湯小光早早就哼著小曲兒上了2樓,敲開了207的門。
陳子輕兩手端著瓷缸子來回倒水:「湯同志,聯誼會我真不去了,你找別的舞伴吧,我得留在宿舍照顧宗技術。」
湯小光腳踩在門檻上,手臂劃開頭前伸,維持著往宿舍里飛的姿勢:「他怎麼了?」
陳子輕擔心地說:「他腿不舒服。」
湯小光嘴巴張成「O」形。
陳子輕喝點水嘗嘗溫度,可以了就端進裡屋,湯小光蹬蹬蹬地追上來問:「怎麼個不舒服法,症狀呢?頻率呢?」
「不知道啊。」陳子輕一問三不知。
湯小光:「……」
「向師傅,水能喝了嗎,我要渴死了。」床那邊傳來宗懷棠低啞的聲音。
「能喝了,我試過了,不燙嘴。」
陳子輕快步進去,他把瓷缸放在桌上,扶起宗懷棠,飛快地說:「湯小光在,我不能餵你了,你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