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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子輕帶著信件出現在了李科長的病房。
李科長當初說自己不知道什麼事故什麼化工廠,後來鍾明帶他去見幾個老人,他才信了,揚言會祭拜那批亡魂。
這次陳子輕只開了個口,李科長竟然就承認了。
陳子輕心想,李科長是死的吧。
他前一秒這麼覺得,下一秒就聽見李科長幽幽地嘆息:「化工廠那場人間煉獄,我算是幸運的,大難不死,撿回了一條命。」
李科長是活人???
陳子輕審視李科長臉上的回憶之色:「那我跟你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是劉主任造謠?」
李科長沉默了一會兒:「我是在廠里看見兩個馬強強的時候,才漸漸想起來的這段記憶,原先是沒有的。」
陳子輕還是感覺李科長是鬼魂,所謂的幸運只是他以為,他不知道自己死了。
「小馬給你寫過信。」陳子輕說。
「是,我看了,前幾封我全給打回去了。」李科長靠在病床的床頭喝茶,「那樣的信我怎麼可能交給廠長。」
「意見信不就是舉報信嗎,說我有工作問題嗎!」
李科長發完火就累了,他把茶杯放到床邊鐵柜子上,扶著柜子角說:「你出去吧。」
「那我改天再來。」陳子輕快要走出病房的時候,裡面傳出李科長的嘆息。
「但是呢,個人歸個人,工作歸工作,關係到集體的事情,找了好幾次的,最後我還是把其中一封信交給了廠長。」
陳子輕愣了幾秒,他抓緊時機回頭打探:「那個廠長還有沒有活著?哪些是原來的同事?」
李科長只回答了他前一個問題:「廠長就是現在的宗廠長他爹。」
陳子輕被這個答案震驚到了,從而暫時沒有去糾結為什麼李科長避開第二個問題不肯跟他說,他第一時間就去找宗懷棠對質。
「宗懷棠,你怎麼不告訴我,你爹就是當年那個化工廠的廠長?」
第37章 啟明製造廠
宗懷棠的眼裡浮出茫然。
陳子輕滿心的氣憤都被宗懷棠的反應給撞歪了。怎麼回事,宗懷棠的反應不像是裝的,但一個心智健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工作。
廠長又不是某些高度機密的職分,需要對家人隱瞞不公開。
陳子輕懵了,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麼,宗懷棠也沒開口,所以他們就站在院子裡的洋槐樹下,成簇的花枝有的垂在他們頭頂,有的垂在他們耳邊。
蜜蜂才不管他們,愜意地采著花蜜。
陳子輕突然看見一條綠色的蟲子從樹枝上掉了下來,蟲身軟軟肉肉的,連著一條長長的絲。
就在他跟宗懷棠中間來回晃蕩,像吊死鬼。
風一大點,蟲子一晃就晃到了他的鼻子前面,他條件反射地用手去拍。
那蟲子被他拍到了宗懷棠的白襯衣上面。
陳子輕緊促的思緒被這麼一搞,鬆散了不少,他給宗懷棠把蟲子扒拉掉,手指蹭蹭那處,看有沒有沾到黏液。
「輕輕!」
湯小光騎著自行車從路對面穿過來,他那車是29寸的,比較大隻,跟他的身高體型不相配,騎的時候屁股都沒在坐墊上,半站著騎的,身子大幅度地左右搖車往前衝刺。
像追風的少年,雙手鬆開車龍頭向兩邊打開,就會飛走。
自行車的車輪壓過一地的「吊死鬼」,把一股濃郁的槐花香推擠到陳子輕的臉上和呼吸里。湯小光酷酷地用腳剎車,甩了把劉海,抖了抖絨面襯衣。
陳子輕注意到了他肩上縫的肩章。
「精神吧,帥吧。」湯小光趴在車龍頭上面,得瑟地拽著一邊的肩章給陳子輕瞧,「我自己縫的。」
陳子輕真情實意地誇讚道:「精神,帥。」
湯小光的褲子是蘿蔔樣式,上面寬得要命,下面窄得要命,褲腿收緊束著腳踝,拽拽的。
不知道他是上哪兒來的,弄了這麼一身打扮。
「輕輕,我回來的路上聽說昨天車間一孫子把你鼻子打出血了,還讓你破相了。」湯小光瞅陳子輕臉上的劃傷,「也還好誒。」
陳子輕心說,昨晚讓宗懷棠擦了八百遍的藥,不好才怪。
「左耳也包紮了。」湯小光推測著說,「帕子是懷棠哥的,你耳朵受傷的時候他在場。」
陳子輕「嗯」了一聲:「剛好在。」
湯小光沒問細節,他嘟囔:「怎麼這傷那傷的,你對象不得心疼死。」
陳子輕偷撇疑似靈魂出竅的對象,不自然地笑了兩聲。
這是聯誼會之後的首次碰面,他都忘了,湯小光當時知道他有對象那又蹦又跳的樣子。
陳子輕惦記著宗懷棠他爹相關,靜不下來心跟湯小光閒聊:「湯小光,我跟宗技術要辦事情,我們回頭再說吧。」
湯小光吃驚地捂住嘴眨眨眼,放下手說:「哇,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一直覺得我的名字可俗了,你叫著我就還挺喜歡的。」他跟個小女生似的撥了撥車鈴鐺,在清脆的叮鈴鈴聲里懂事地說,「那你先忙,忙完了記得找我。」
說著,眼神示意陳子輕看他車前的簍子:「全是好吃的,都可以分你一半。」
陳子輕暗自探究湯小光的神態,他想到了馬強強。
這兩人其實是有相似點的,都很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