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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伽月喃喃:「奇蹟降臨了。」
「奇蹟降臨了,」他站起身,拍著手鼓掌,一遍遍地重複這幾個字,「奇蹟降臨了……奇蹟降臨了……」
陳子輕閉了閉眼睛讓自己適應光線,哪有什麼奇蹟,不過是事在人為。
謝伽月不斷地拍手,不斷地複述那句話,怪異又瘮人。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管家推門進來說:「先生,徐總來了。」
謝伽月維持著拍手的動作,歪頭嘟囔:「什麼徐總?」
管家無視他去問床上的主子,看一眼就垂下眼睛,怕當場老淚縱橫:「徐呈先生來看望您,要見嗎?」
陳子輕的心口微弱地起伏著,見個鬼,我體驗卡即將走到頭,哪有閒工夫不相干的人和事。
謝伽月替陳子輕回答:「他不見。」
管家見陳子輕沒反駁,就應聲出去,他下樓,對等在客廳的人說:「徐總,我家先生已經沒辦法會友。」
徐呈一震,渾然不覺眼眶通紅,眼底轉瞬間就爬滿悲痛:「商董趕不回來了?」
管家點頭。
徐呈搓搓僵硬的面龐肌肉,沙啞道:「那我留下來,也許能幫上忙。」
「有勞徐總掛心。」管家沒什麼精氣神,聲音蒼老得很,「整個商家已經在待命,人手足夠了。」
徐呈抿唇。
管家不多說,只做了個「請」的手勢:「徐總,您回去吧。」
送走客人,管家去樓梯口坐著,黎明到來前,樓上就會有結果,他希望是謝伽月跟他說那年輕人想吃什麼早飯。
然後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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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望著謝伽月,吐字斷斷續續的,很不清晰:「你說只要……我看你……你就讓我……讓我高興的……」
謝伽月無辜地眨眼睛:「我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怎麼還信我說的話。」
陳子輕一口氣喘不上來。
謝伽月沒給他順順氣,或是讓他吸氧,而是快步跑去陽台,又快步跑回來,把抱在懷裡的東西給他看:「這是陽台上的最後一盆含羞草了。」
陳子輕沒給一個眼神。
謝伽月獻寶似的:「你看它的葉子多健康多漂亮。」
陳子輕不看,謝伽月喋喋不休,非要他看,求著他看,他就是不配合。
謝伽月嗚咽了會,小孩子一樣哭出聲來:「你看看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陳子輕嫌他煩,斜過去一眼。
謝伽月抽了抽鼻子,很小聲地說:「是不是又健康又漂亮,我沒騙你吧。」
映入陳子輕眼帘的含羞草葉片飽滿精神,的確長得很好。
謝伽月叫他碰一碰含羞草葉子。
「我忘了,你抬不起來手了。」謝伽月捉住他手腕,將他軟綿綿垂下來的手放在含羞草上面。
含羞草的葉子快速合攏,羞答答的,一如謝伽月在這一刻展露的笑容。
他把含羞草放在地上,笑著湊到陳子輕耳邊:「子輕,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雖然我卑鄙無恥謊話連篇,但我那句是真的。」
進入十分鐘倒計時,陳子輕已經在煩謝伽月的進度清零重來該怎麼辦了,根本沒心情去琢磨他說的那句是哪句。
周遭靜得異常,陳子輕感應到什麼,心臟怦怦跳,他遲鈍地轉過頭。
謝伽月不知何時舉起那把本該放在抽屜里的手槍,槍口對準自己的眉心,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
陳子輕被眼前景象打得措手不及,他艱難地吞咽唾沫:「你……」
謝伽月唇角高高翹起:「高興嗎?」
陳子輕想說高興,又怕樂極生悲,他抿著乾燥蒼白的嘴。
謝伽月一定要一個準確的答案,他再一次問:「高興嗎?」
陳子輕:「……高興。」
謝伽月眼帘闔動:「那笑一個。」
陳子輕看了眼虛空的執念值,他嘴唇輕動著向兩片拉開一個弧度,眼裡儘是要來不及了的崩潰和絕望。
然而謝伽月像是沒發現他看的是哪個方向,還在提要求:「你沒喊茄子。」
陳子輕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茄子。」
謝伽月凝視他露出來的笑容,側頭掃一眼陽台:「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天亮了。」
陳子輕下意識把視線移向陽台。
砰——
槍響了。
謝伽月的身體倒下來,那盆含羞草被他壓在身下,像是攏入懷中,和他一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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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謝伽月的屍體旁躺了一小會,體驗卡結束,隨著倒計時為零,他的意識徒然消失。
待他恢復意識的時候,感覺眼皮上暖暖的,是日光照上來的溫度,他恍恍惚惚地把眼睛睜開,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很陌生。
不是在家裡。
旁邊也沒謝伽月的屍體。
「我這是在哪啊……」陳子輕呆呆地躺在床上,臉長時間朝向窗戶。
窗外沒有朦朧光暈和天際線,有的是陽光明媚,天空湛藍清亮,現在是大白天。
臉上痒痒的,陳子輕反射性地用手一摸,摸到了頭髮。
等等,頭髮?
陳子輕抓下來兩根一眼不眨地瞅,真的是頭髮,他本能地一骨碌爬起來。
動作十分的流暢,沒半點停頓卡殼,生龍活虎的能當場打一套拳。
隨之而來的是一段全新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