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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晉拓沒參與他們的閒聊,逕自靠著輪椅椅背,十指扣在腹部,濃墨重彩的五官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漸漸變得扭曲,他的雙眼陰鷙地盯著虛空,那裡仿佛有什麼讓他憎惡至極,又不能徹底甩掉的東西。
那三人又開始覬覦他老婆,這就是斬了草卻沒辦法拔掉根的後果,陰魂不散。
自己又何嘗不是。
商晉拓在他老婆走近他時,說:「店裡的風鈴挺不錯。」
二周目,風鈴不是陳子輕用積分買來送給芮姐的,是他親手所做,這會兒風鈴被商晉拓拎出來,陳子輕有股子心虛感。
陳子輕說:「你喜歡啊,那回去了,我給你也做一串。」
商晉拓「嗯」一聲,笑了笑:「別人一串,你男人一串,一個待遇。」
吃味了,酸上了,作上了。
陳子輕察覺芮姐看過來的視線,他不好意思地湊到商晉拓耳邊,小聲說:「你要多少串都行。」
商晉拓沉默半晌:「我想你送我玫瑰。」
玫瑰嗎?陳子輕瞥一眼低垂著眼眸的男人,轉頭問:「芮姐,巷子裡有沒有花店?」
芮姐:「有啊。」
「不是花店買的,」商晉拓跟芮姐同時開口,他說,「手工的,你折的。」
陳子輕眼皮一跳,他在一周目折過玫瑰,干老本行送外賣那會兒在鴨血粉絲店裡折的,沒過腦,等他反應過來時,手上的廢紙就成了一朵玫瑰,連他本人都很意外。
當時他還沒恢復奇遇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只剩感慨,他根本就記不清是在哪個世界學的技能。
折玫瑰,多浪漫。
他是因為什麼去學這個,又是為了誰學的呢……
應該是為了做任務吧。
或許任務期間,他是用了心的,只是他忘了。
商晉拓是隨意一提,還是知道他折過啊?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我哪會折玫瑰花。」
商晉拓拉過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可以學,網上多的是教程。」
陳子輕說:「那好吧,我晚點找教程買材料,學會了就給你折花。」
商晉拓勾著唇:「謝謝老婆,你對我真好。」
陳子輕發現芮姐在憋笑,他趕緊紅著臉推商晉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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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秋天,陳子輕都在折玫瑰,他折了很多玫瑰,各個顏色的玫瑰,它們得到了商晉拓的重視,被放置在書房,車裡和公司。
商晉拓總會對著玫瑰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燈影下的側臉俊美得不太真實。
陳子輕想,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裡做點什麼,儘可能地多做些。
一天早上,商晉拓照常在他老婆之前醒來,他坐起身,捋幾下凌亂黑髮,苦大仇深地冷著臉下床。
商晉拓把兩條沒知覺的腿往床邊擺弄,他看起來不像是突發性的殘疾,而是殘了很多年,一切都習以為常,也早就接受了命運的殘酷。
抓過輪椅坐上去,商晉拓的動作忽然滯住。
同時那副,全世界都在等著看他笑話的自我厭惡也隨之凝固。
床頭牆上多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兩句話。
——活在當下。
——開心一天是一天。
不知哪來的嗡鳴擊中商晉拓大腦,潮濕又熾熱的情感洶湧澎湃地席捲而來,胸腔里的心臟劇烈跳動引起不適,他攥著心口弓起腰,喘息著站在原地愣怔許久,回過神時已經滿臉濡濕。
商晉拓幡然醒悟,決定將自己剝離出陰影,讓他老婆牽著他走在陽光下,驅一驅身上的霉味。
沒多久,陳子輕在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下班,門被敲響,他沒抬頭地喊了聲:「進。」
門開了,來人沒聲響。
陳子輕有感應地抬起頭,手裡的文件「啪」地掉在桌上,商晉拓倚著門,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含笑的眼凝視著他的呆愣,身形挺拔丰神俊朗,滿是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
他飛快地繞過桌子跑上前,摸摸商晉拓的腿:「你能走了?」
商晉拓笑:「嗯,能走了。」
陳子輕喃喃:「我不是在做夢吧?」
商晉拓握住他的手,扇在自己臉上:「我疼,你不是做夢。」
陳子輕反應遲鈍:「你幹嘛讓我扇你?」
「讓你擔心了,該扇。」
陳子輕蹙眉:「你又不是故意的。」
我是。
商晉拓撥他劉海,手掌順著他臉頰下來,擦掉他因為激動欣喜滾落的小珍珠,對不起。
陳子輕正要說什麼,商晉拓驀地把他抱住,搖晃他的身體,臉埋在他脖子裡笑,笑得眼睛紅起來。
我大錯特錯,幸好你提醒了我,讓我能夠好好珍惜現在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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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董腿殘了,又好了,可喜可賀。
但他殘疾的那段時間,總部出現了內鬼,商晉拓在會議上發火,鄭秘書去茶水間找陳子輕,讓他給上司發個簡訊。
陳子輕不發:「適當的情緒宣洩,有益於身心健康。」
鄭秘書說:「那也不能讓打工人戰戰兢兢。」
陳子輕斜他一眼:「哪有打工人,今天這會,參加的不都是資本家。」
鄭秘書乾咳:「你心裡明清得很。」
「還好還好。」陳子輕謙虛地擺擺手,叫他給自己續杯奶茶,「內鬼影響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