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宗懷棠匪夷所思:「你眼睛讓牛糞糊了?」
陳子輕有求於人就不反駁:「我這是一種病,精神上的障礙。」
宗懷棠恍然大悟:「精神病,是符合症狀。」
陳子輕:「……」
宗懷棠讓他吃癟了,神情愉悅地撥開他去鎖門。
陳子輕聽著門裡面的鎖閂拉上的聲響感到無比踏實,他跟宗懷棠扯了會嘴,招鬼帶來的恐懼減淡了不少。
邀請宗懷棠住進來是對的。
陳子輕把腳邊的發動機還是什麼零件搬起來,6寸蛋糕大小,竟然重得要死,他本就因為掰手腕拉傷的右手痙攣了一下。
「這賣廢鐵都能賣大幾百塊。」
陳子輕緩了緩,再次嘗試著搬起來,吃力地放到牆邊,手上一股子機油味。宗懷棠的東西不少,如果陳子輕沒出上午的事,他必定會積極地上下樓跑好幾趟,把宗懷棠的東西搬到二樓。
可他萎了。
宗懷棠又懶,他就拿了個帆船上來,其他全是湯小光搬的。
湯小光美滋滋地送走大佛,一個人享受一間宿舍。
宗懷棠對舊宿舍不懷念,對新宿舍不期待,這個點了東西也沒整理,一部分在陳子輕屋裡,一部分在宗懷棠自己那屋。
陳子輕四處看看,把宗懷棠的一雙皮鞋拎起來,頭頂忽地響起輕描淡寫的聲音: 「那會你不是問我怎麼了。」
「差不多是你哭的時候,門縫底下有影子。」宗懷棠說。
「啪」
皮鞋掉在了地上,兩隻東倒西歪。
陳子輕驚慌地去看宗懷棠,沒發覺到逗弄的痕跡,他倒抽一口涼氣,門外真的是鬼!宗懷棠沒在耍他!
「不對啊。」
他小跑到宗懷棠那裡: 「鬼有影子的嗎?沒有的吧。」雖然只是傳說,具體怎樣不清楚。
宗懷棠跨過兩隻皮鞋去掀帘子:「我說是鬼了?」
「人?」陳子輕也像他一樣跨過去,緊跟其後,距離近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貼上去,「誰站門口不出聲?」
宗懷棠有些倦怠地耷拉著眼帘:「不知道。」
陳子輕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那你怎麼也不打開門看看,或者問一下子?」
「我不害怕?」宗懷棠拖動小桌。
這屋原先是鍾明住,他不怎麼寫東西,更不會看書搞小手工之類,小桌就靠牆放。
宗懷棠的習慣是,小桌要在床邊。
陳子輕去另一邊幫他抬:「你也會害怕啊?」
「向師傅,我是個瘸子。」宗懷棠的身形停在原地,隔著桌子笑望他,「什麼時候鬼來了,你跑到運河那頭了,我連生產區大門都沒出,你說我怕不怕。」
陳子輕乾巴巴地說:「我是看你總嘲笑我膽子小。」
宗懷棠把桌子放下來:「我害怕,跟我嘲笑你不衝突。」
陳子輕:「……」
他用手擦擦桌面,撫摸桌上的粗糙花紋。
宗懷棠用鋼筆打他的手:「消停了,不作了吧,我能睡了吧?」
「今天幸苦宗技術了。」陳子輕抓了抓手背上被打的地方,「東西明天我幫你收拾。」
該出去了。
陳子輕轉身背對宗懷棠,一步都沒走就把身子轉回去,虛虛捏他袖口。
宗懷棠察覺到了,抬手一甩,沒甩掉,反而被捏得更緊,他平時這個時間早就睡了,生物鐘的紊亂讓他有種直覺,往後都別想再回到早睡晚起的作息。
見袖子還被捏著,宗懷棠直接把身後的人扯到跟前,按住他的雙肩,低頭逼近他:「能不能讓我睡?」
潛台詞是,要是不能睡,我馬上走。
我走了,你就別想我再回來。
陳子輕立刻把手一松,依舊沒恢復多少血色的臉上展出慈祥的笑容:「你睡你睡。」
宗懷棠把他推了出去。
帘子剛放下來就又被拉開,陳子輕納悶地問:「宗技術,你當時不告訴我影子的事,讓我以為你騙我的,現在怎麼又說了?」
宗懷棠沒回頭,只在喉間發出聲「呵」笑:「我有權保持沉默吧,向師傅。」
陳子輕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了,宗懷棠的嘴又毒又緊,除非自己說,願意說,不然真的搞不定,撬不開。
「是的,你有這個權利。」
陳子輕還想說話,宗懷棠彎腰脫下一隻皮鞋扔出去,他默默閉上嘴巴,理了理晃動的帘子,回到自己屋裡。
儘管只隔著一個帘子,卻也跟面對面沒法比。
陳子輕感覺宗懷棠一走,他這屋的氣溫都下降了,他檢查了一下窗戶,站在窗邊看了看,玻璃窗上印著他的臉。
人有時候很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臉,盯著看久了會覺得有點陌生。
再看下去,就會覺得詭異。
更何況還不是自己的臉,是別人的。
陳子輕抖了抖,他趕快把窗簾拉到頭,以走一步就回頭看一眼的神經樣走到床邊坐下來,捧著桌上的缸子喝了口水。
想想又把腳抬起來,放在了椅子上面。
陳子輕的眼睛一直在嗖嗖看,一會看牆角柜子,一會看洗臉架,一會看宗懷棠丟在他這的幾個老紙盒……
有室友了還是不能放下恐懼,要是能睡一個屋就好了。
他再次喝口水,浸潤了一下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