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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說他沒學,都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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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嬸去買牛,她不慣著老大,當場就吵起來了。
「一百三十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擱那吃人呢,老牛不中用了,幹不了幾年活了,南星心善看它可憐才買它,你倒好,對個侄媳趁火打劫,都過來看看啊,都來看看,有這樣的大堂叔嗎,有嗎有嗎,這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這年頭沒多少不好面子的,大堂叔讓她這麼一叫喚都要下不來台了。
還是大堂嬸站出來打的圓場。
雙方都退讓一步,成交價是一十九塊八毛,有零有整。
一嬸把老水牛牽回來,陳子輕看她的眼神像看威武的大將軍。
「行了行了,別拍你一嬸馬屁了。」一嬸在他張口前說,「牛你牽回去。」
末了表情複雜:「南星,你腦子沒問題的吧?」
「沒有啊。」陳子輕摸了摸老黃牛,「一嬸你看,它對我笑呢,它現在心情可好了,一點怨氣都沒了。」
「……」一嬸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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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把家裡的豬圈改成了牛棚。
梁津川聽他介紹新成員:「買回來養老送終?」
陳子輕含糊:「我沒想那麼多,我就是覺得它對我哭是在向我發出求救。」
梁津川似笑非笑:「救世主。」
陳子輕語塞:「津川,你別這樣。」
梁津川叫他滾。
陳子輕灰溜溜地去廚房燒水,他給煤爐子加進去兩塊煤,點起來了就放上瓦壺,裡頭有大半壺的水。
廚房哪都冷冰冰的,只有煤爐子是熱的,陳子輕坐在爐子邊上取暖。
前幾天有人拉著煤來下鄉賣,陳子輕錯過了,這煤是找三個嬸嬸借的。他雙手托腮,心不在焉地等著水燒開。
梁津川沒對他施展報復,沒要他死。
儘管梁津川親口說過,只有他死了,自己才會泄恨。
陳子輕跟梁津川相處最困難的時期,對方就像剛才那樣讓他滾,當然了,他沒滾。
唯一的傷害是那一巴掌,還是他自己扇的自己。
陳子輕一路回想整理下來,梁津川連報復他都沒足夠的精力和想法。
不知道梁津川的心路歷程是什麼樣的,為什麼最終沒有殺死他,再自殺。
到目前為止,梁津川的頭頂依然沒有色塊,身後不見鬼影。
陳子輕最初猜是梁津川的怨氣重到可怕,需要激發某類關鍵詞。
半年過去了,一點變故都沒發生。
再有半年,就到鬼門開的時候了,要不要試著激發一下看看。
假設下廟村的總怨氣里,真的有至少一半是梁津川滋生的,那我求求他,進度條不就能直接走到底了嗎?陳子輕胡思亂想了一會,打開米缸,手伸進大米里挖出個紅彤彤的柿子帶去小屋。
梁津川在寫日記。
小屋進了人,他手上的筆沒有停。這是學校布置的作業,內容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陳子輕把柿子放在桌上,明知故問:「寫日記啊。」
然後就發現梁津川寫的內容是老水牛事件。
陳子輕不好意思地咳兩聲,他抓了抓手上有些癢的凍瘡,猶猶豫豫。
梁津川:「說。」
陳子輕順勢進入正題:「津川,你心裡有怨嗎?」
梁津川不答反問:「什麼怨?」
「怨我啊。」陳子輕說,「我那麼對你,我指的是之前。」
他換站位,儘可能地觀察到梁津川的神色變化:「所以你有怨嗎?」
「有期待才有怨,有得到再失去才有怨。」梁津川翻一頁繼續寫,「我對你,沒有。」
陳子輕點點頭:「那你會不會怨老天爺沒長眼?」
梁津川:「沒那閒工夫。」
陳子輕把越抓越癢的手背送到嘴邊,用牙咬住,伸舌舔了舔。
梁津川不是隱藏了滔天的怨氣,是真的沒有?
那怎麼不像村里一隻手能數的過來的那幾個人一樣,色塊透明呢。
陳子輕若有所思,難道說,一開始是他推測的走向,只是後來換了梗概標明了主角,就抽掉了對應的設定?
不是沒可能啊。
陳子輕無意識地吮起了手背皮肉,發出濕膩的水漬響。
「說完了嗎。」梁津川突然出聲。
陳子輕回神:「說完了。」
梁津川的話語冷血無情:「說完了就出去,別在這礙我的眼。」
陳子輕嘀咕:「你都沒看過我一眼,我怎麼礙你……」
後半句還在嘴裡沒蹦出來,梁津川就按了下原子筆,轉身看他,眼裡儘是不耐:「是要我再說一遍嗎。」
「不要。」陳子輕把被他咬著的手放下來,指了指梁津川的本子一處,「那有錯別字。」
梁津川的目光里,伸過來的那隻手上沾了點煤灰,手背凍傷的地方有深淺牙印,濕漉漉的。
他反應過來時,手中原子筆已經抵上那片糜紅的濡濕。不知何時按出來的藍色筆芯,畫下了一道短而深的線條。
陳子輕疼得縮回手:「你幹嘛在我手上亂畫?」
見梁津川一言不發,陳子輕捂著被他畫道線的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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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大雪。
梁錚如他所說的上門跟嫂子碰杯,祝嫂子新的一年願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