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頁
幽深的叢林裡有零零散散的火點,它們在半空中飄動,很美。
陳子輕不解風情地說:「螢火蟲是屁股上掛了個燈泡的蟑螂。」
季易燃無奈地凝視他許久,低笑著輕搖頭。
如果他們還在一起,他會拉著自己去追螢火蟲,捉兩隻捧在手裡,製造屬於他們的美好回憶。
不在一起了,真是一點幻想都不給。
陳子輕從車前蓋上下來:「蚊子好多,我回車裡了。」
「等我一下。」季易燃去後備箱,他拿著一捧花走到陳子輕面前。
陳子輕正要拒絕,季易燃就告訴他,花不是買的,是在家裡摘的。
「從前為你灑的種子成活率很高,年年開,這是今年的第一批。」季易燃滅掉菸頭。
陳子輕想到季家鐵柵欄邊的那些花,吃驚地說:「是你灑的種子啊?」
「當年你在遲家住著的時候,有天小花跑進了遲家,我進去找它,發現你趴在陽台,看謝家盛開的鮮花,我再看自己家裡的花園,一朵花都沒有,我就想著要種上花。」季易燃少有地說了這麼長的一番話。
陳子輕目瞪口呆,季易燃那麼早就喜歡他了?
季易燃看出他的想法:「不止是我。」
陳子輕不由得記起那天,季易燃進來找小花前一刻,謝浮來給他送甜點的事。
這麼說,那個時候,遲簾的兩個發小就已經在動鋤頭了啊。
陳子輕深吸一口煙,掐掉煙屁股想,遲簾永遠都不知道,他只是出門給對象買個糖水,牆腳的土就被鬆了松……
季易燃忽然展臂抱住陳子輕,黑色襯衫下的腰背弓起來,腦袋埋在他脖子裡。
然後,在他反應過來,想要掙脫前撤掉雙手,退後。
陳子輕看季易燃垂手站立,一副做錯事等著挨批的樣子,他忍了忍,最終還是忍住了沒發脾氣。
「你幫我跟小花告個別吧,以後我有時間再來看它。」陳子輕打開車門坐回車裡。
「好。」季易燃為他關上車門。
.
季易燃送陳子輕去了車站,他掉頭開車在京市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個多小時,去了老宅。
不多時,閣樓里傳出鋼琴聲,把老宅的寂靜攪得粉碎,
管家說:「少爺彈的曲子很傷。」
季常林坐在長廊下面,悠閒地喝著茶:「太太沒了,能不傷嗎。」
管家的嘴角輕微一抽:「少爺是個痴情人。」
季常林冷哼:「還是個同性戀,季家的基因變異體。」
管家說:「少爺其他方面無可挑剔。」
季常林又哼了聲:「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兒子。」
閣樓那邊的鋼琴不彈了,改拉二胡了。
那樂器自帶愁涼悲苦氛圍,這一拉奏,整個老宅都淒悽慘慘戚戚。
季常林喝了半壺茶,二胡還沒停,他擺擺手,沒讓管家跟著,自己一個人去了兒子所住的閣樓。
離得越近,二胡流傳出來的悲哀越發濃郁,蒼白的不甘,對命運的不可抗力,無能為力。
季常林背著手聽了一會,推門進去:「你但凡把用在你爸身上的招數用來對付他,那他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都是你的人。」
院內燈火通明,季易燃滿身孤寂,他抬眸看父親,眼神深黑冷厲。
「怎麼,這話你不愛聽?」季常林說,「偏要跟基因做對,咎由自取。」
季易燃的聲調跟態度都很冷:「能出去嗎?」
季常林見兒子這裝都不裝了的德行,幸災樂禍地笑著搖搖頭。
當初季常林就料定,兒子的兩個發小留不住的人,他也不例外。
這不,半年前靈驗了。
兒子從島上回來以後,每天彈鋼琴拉二胡。
季常林回憶兒媳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捻了捻手指,像捏著什麼把玩摩挲:「去看看你母親。」
季易燃道:「不去。」
季常林語出驚人:「你招出來的,你不去?」
父子二人對視,兒子清楚父親知情,父親明白兒子看出了他的了如指掌。
二胡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時夏風剛好吹過竹林和屋頂,季易燃坐在椅子上拉二胡,將落寞發揮到了極致。
季常林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院門沒關,門口的花瓣被吹進來,飄灑在池水上面,自成一景。
這個閣樓無處不高雅,無處不荒涼。
季易燃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將二胡放在一邊的圓桌上面,拿出手機接聽。
遲簾打過來,開門見山道:「沒犯規?」
季易燃淡淡地:「嗯。」
遲簾冷笑:「你最好是。」
季易燃平平的語調里似乎有幾分兄弟的關心:「你們臉上的傷沒事吧?」
遲簾頓時就沒了聲音。
要不是他跟謝浮的臉腫了,怕顧知之那傢伙嫌棄產生陰影,能有季易燃領走所有戲份的機會?
這是季易燃第二次撿漏了。
他們成了青紫交加的豬頭,把季易燃襯托得多麼英武不凡。
這種給情敵送東風的傻逼行為,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不勞你費心。」遲簾嘔血。
「我不是費心,我只是隨口一問。」季易燃把電話掛斷,繼續拉他的二胡。
.
夏天的尾巴翹起來時,陳子輕把出租屋收拾了一下,他在這裡住的這段時間沒購置多少東西,連個盆栽都沒買,更別說是養個什么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