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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鈴的上面刻著滿滿的符文,當大叔看著這個銅鈴時,頓時心頭狂跳,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他的脊背。
這種銅鈴,他曾經在鄉下老家見過,印象非常深刻。
這是給死人用的,結陰婚才會綁的銅鈴。
想到這,大叔看著面前這個穿著紅色衣服,始終低著頭的女人背影,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懼,他再也不敢拿什麼手套,當場便狂奔逃離開去。
女人進了門。
鍾明打算去爹媽那邊,猝不及防跟她撞上,他嚇一跳:「你是誰?」
女人的聲帶像生了鏽的鏈條,她極慢地說:「我—是—你—的—妻—子。」
鍾明心想,這是哪來的瘋子!雖然他不打女的,但他能給轟走,他眼露厲色:「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直—都—在,只—是—你—見—不—到—我。」
女人說著,低垂的脖頸咔嚓咔嚓作響,她一點點地抬起了頭,兩隻血紅的眼睛對著鍾明,灰白的嘴巴向兩邊劃開,像是在笑著說:現在你能見到了。
鍾明大駭。
女人把手伸進紅衣服裡面,拿出紅紙:「這—是—我—們—的—生—辰—八—字。」
腕上銅鈴發出瘮人的脆響,女人將紅紙遞過去:「你—爹—媽—跟—我—爹—媽—對—過—了,說—我—們—合—適,我—們—一—起—過。」
「我不喜歡你,我會跟我爹媽說!」
不假思索地從嘴裡蹦出這樣一句,鍾明耳邊驟然死寂,兩秒後有嗩吶聲,敲鑼打鼓聲,哭喊聲,他魁梧的身子震了震,兩眼發黑地衝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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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上了樓沒有回宿舍,他又下來了,就在樓梯口坐著,有個同志出來抽菸被他抓了個正著,以為煙要被沒收,卻被他要走了一支。
兩人各抽各的,沒有扯閒篇。
水塔那邊隱約有哭聲,陳子輕眼皮一跳,他讓同志趕緊回去睡覺,自己朝著哭聲的方位靠近。
是個男的在哭。
悶在喉嚨里,不知道是有多痛苦。
陳子輕硬著頭皮關切道:「同志,你這是……」
近了,腦子裡有了能對得上號的人,他快步過去蹲下來:「鍾明!」
鍾明沒有回爹媽那兒,不敢回,他跑回了廠里,摔在地上起不來。陳子輕把他扶起來,攙到院子裡的椅子上坐下來,借著路燈的光發現他的頭破了,血水流到眼睛裡,猶如血淚。
陳子輕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鍾明彎下腰背痛哭,嘴裡沒有章法地說著什麼,陳子輕不拿著「孫二是領頭人之一」這個信息試探了,就聽他自言自語。
魂不能安生,往事不能永遠塵封。
鍾明說我當年中了你的激將法,死板地帶頭組織的抗議,拉電線搞破壞是孫二的主意,怕人多堵不住嘴,就他們干,後來孫二拉上了白三。
陳子輕的嘴角抽了一下。
這裡頭怎麼還有原主的事呢。
陳子輕從善如流地懺悔:「對不起,我沒有想起來那些事。」
「算了,你也不在了。」鍾明的哭聲停滯了幾秒,「名單上沒有你,可是你的年紀……」
陳子輕說:「我是後面走的。」
鍾明不問了。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衝動,我一被激就犯渾。」鍾明抽了自己幾個耳光,他大力扣著頭皮,扣得發紅出血,「事故不是因為我們吧。」
陳子輕沒有發出聲音。
「轟——」
天邊有雷電劈下來,一道晃眼的白光砍在鍾明的臉上,將他崩裂的恐慌照亮。
下雨了。
鍾明撲通跪下來,他對著一片雷雨交加跪了許久,膝蓋磨著地面轉向陳子輕:「拉個電線不至於的,是不是。」
陳子輕的頭上身上很快就濕了:「是不至於,有別的原因。」
鍾明像是終於能喘口氣了:「什麼原因?」
「電路老化。」
鍾明喃喃:「僅僅是電路老化,哪能沾滿兩頁紙……」
陳子輕抹了把糊花眼睛的雨水:「是的,還有沒查出來的因素。」
必須是幾樣加在一起,才會造成大量的人員死亡。
他們在院子裡淋雨談話的功夫,二樓西邊走廊的電被拉掉了,黑了一塊。
陳子輕的嘴角狠狠抽了起來,鍾明的魂在他眼底皮下跪著呢,這個時期的拉斷電線只有一個可能,當年的景象重現。
「別告訴我妹。」跪在地上的鐘明倏然說了一句請求。
陳子輕沒答應。馬強強還在的時候說他跟鍾菇住在一條街上,鍾菇竟然說不清楚地址,沒去過。
還有,陳子輕去過鍾菇家,也去過馬強強的家,根本不是一條街。
馬強強的家裡有他爹,鍾菇家裡沒有爹媽,只有本該朝南卻陰冷的屋子,和清明沒用完的紙錢。
陳子輕蹲下來,他用盡全力拽起鍾明,兩人對視。
不說了,什麼都不說了。
名單里是沒有鍾菇,可她也是真的不在了,她並非葬生在工廠的大火里,不知道是怎麼走的。
總歸是走了的。
不然也不會以不變的年齡從五幾年到八幾年,把她死去的哥哥當活人,照常相處。
鍾明挺闊的背脊彎得很深,停滯的二十多年時光好像是一瞬間就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的額頭貼著濕淋淋的地面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