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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心著,樓下有人在哭。
「怎麼了?」陳子輕臉上的笑容收了回去,疑惑地坐了起來。
「我們車間有個同志沒了。」馬強強悲痛地說。
陳子輕:「沒了是指……」
「死了「這兩個字他沒說出來,用的口型。
馬強強點頭。
陳子輕得到確認的第一反應是,死人跟任務有關嗎?應該不會吧。
「怎麼死的?」他壓下震驚。
馬強強扣著飯桶的蓋子:「大家猜的是他冷迷糊了,躺到床底下了,孫師傅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硬了。」
陳子輕垂眼看昨晚做夢掐住的血痕,孫二發現的啊。
「聽說那同志嘴裡有股子蒿子粑味,死前吃了孫師傅的蒿子粑,把他藏飯盒裡的三塊全吃了。」馬強強說,「估計是太難受了,想著吃點東西能好些。」
陳子輕問道:「廠里怎麼處理的?」
「還沒下通知,大概要到下午或者明天。」馬強強把飯桶打開,「哥,粥有點燙,我放一下子。」
「你放吧,我現在不吃。」陳子輕出了被窩,腳伸到地上找鞋子。
沒找著。
放床前的兩雙鞋子呢?
陳子輕正要彎腰去床底下找,馬強強就把一雙黃球鞋放到他腳邊,他穿上出去。
樓下哭的是那同志的幾個家屬,連夜從村莊趕過來的,風塵僕僕憔悴滄桑。
同志的屍體就在板車上面,身上蓋著棉被。
家屬圍在板車前哭得肝腸寸斷,尤其是一雙老人,要不是有劉主任跟鍾明扶著,他們就倒下了。
陳子輕是,沒有父母,他出車禍就來了這裡,要是他做任務失敗回不去了,沒人為他哭。
因為唯一關心他的院長已經走了。
陳子輕就這麼站在走廊看這場死別,扶著老人的鐘明抬了下頭,他們對上視線,兩人眼裡都有血絲。
「我的兒啊——」
老人趴在兒子身上不斷拍打著他,聲嘶力竭地哭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
周圍的同志們小聲抽泣。
那股子悲傷隨風飄到了二樓,陳子輕有點動容,背後突然響起聲音:「哥,粥可以吃了。」
陳子輕嚇一跳,他搓了搓手臂:「我下去看看。」
「吃了再下去吧。」馬強強說,「底下那麼多人呢,我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陳子輕想想也是,他就回了宿舍。
.
紅豆粥煮得很粘稠,一看就是用心熬出來的。
陳子輕吃了一點就吃不下去了,一是腸胃不舒服,二是樓下的哭聲讓人提不起精神。
馬強強就著他吃剩下的,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裡送。
陳子輕坐了會,猛然想起有個事要做,他火急火燎地換掉餿了的衣服褲子,薅著軟趴趴貼著腦門的劉海往外走。
「小馬,你在這等我,我去廣播站!」
陳子輕急匆匆地跑下樓。
這個時候還要朗讀詩歌,很不合時宜。
陳子輕沒有辦法不朗讀,他只能在原主的詩詞本上挑一首勉強能說得過去的詩歌交差。
然而他沒找到,他把整本詩詞翻了個遍都沒有。
陳子輕心急如焚。
標註里的「早上」沒詳細寫明幾點到幾點,他平時都是一起床就去,趕早去。
今天已經晚了。
時間就像懸在他頭頂的刀,不知道等會兒會不會就過了原主朗讀的時間段,刀掉了,警告下來了。
陳子輕在路口天人交戰地杵了幾分鐘,掉頭去找宗懷棠。
這個時候宗懷棠還在睡,外面那麼大動靜都沒把他吵醒,陳子輕硬是將他從睡夢中扯了出來,他睡眼惺忪地對著陳子輕上下一掃,嗓音渾沉帶著些磁性:「一晚上過去就生龍活虎了啊,吃人參都沒你這麼快。」
「發生在我們向師傅身上算是正常水平,畢竟磕破了頭都不用躺醫院。」宗懷棠闔上眼。
陳子輕沒有心思跟宗懷棠拌嘴,他焦急地說:「宗技術,你先別睡,我出事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宗懷棠置若罔聞。
有涼絲絲的液體落到他眼皮上,他怒沉沉地睜開眼:「向、寧!」
陳子輕舉著沾水的手,在他要謾罵前飛快地說:「有個同志發生了意外,家屬都在外面哭,我找不到合適的詩歌讀。」
宗懷棠煩躁地抹掉眼皮上的水跡,語氣又冷又惡劣:「一天不裝逼能少塊肉?」
陳子輕甩甩手,不能,但是他的警告次數會從3變成2。
「你幫我想一首行嗎?」他啃著指甲,一雙眼直直地望著宗懷棠,「求你了。」
一回生二回熟,求得十分自然。
宗懷棠不給半分情面:「去問別人。」
陳子輕苦哈哈地說:「我太慌了,我一慌就沒了腦子,直接奔你這兒了。」
不是一般的真誠。
沒人能不被他的話牽動情緒。
沒腦子了還能記著的人,那得多重要。
宗懷棠沉默半晌,不按常理出牌:「我是你爹?」
陳子輕:「……」
宗懷棠把他往後踢踢,讓他離自己的床遠點:「你要是女的,那你勾引我的技術實在是低級,在一眾里連個及格線都混不上,可是你個男的。」
陳子輕:「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