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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並未回答,只說:「是真的,不是造假偽冒的。」
陳子輕鄭重地翻開殘疾證,左邊那頁印著證號,姓名,紅章,有效期限,右邊那頁是人臉像,季易燃的兩寸照,冷漠地看著鏡頭,他合回去,兩手捧起來說:「這殘疾證你收好了。」
季易燃沒接:「你收著。」
陳子輕恍恍惚惚地說:「噢噢,那我給你收著,我放哪呢,我這身份用完了就要跟你回家,我暫時放在……」
他不經意間看到床上的枕頭,反射性地走過去。
掀起枕頭,將綠色小本本放在下面。
季易燃凝視著放好本子以後還在拍枕頭的人,我想你或許希望我是殘疾,原因我不問,你希望我是殘疾,那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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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周末,遲家進了一批清潔人員,四層里外全都打掃了一遍。
泳池消毒換水,前後兩個花園的花草經過修剪,噴泉和那尊雕像都煥然一新。
年輕的少主人於傍晚駕車回來了。
遲簾沒把車開進車庫,他停在門口,透過車窗往外看。
五年前的這天,阿姨做了一桌飯菜離開,他跟顧知之邊吃邊聊天,吃了飯,他要輔導顧知之寫作業。
枯燥乏味又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遲簾下了車,季易燃牽著牧羊犬從路口過來,對他頷首打招呼。
牧羊犬朝他搖尾巴。
他因為見到季易燃散發出的不快煙消雲散,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讓他安心的味道。
晚飯遲簾是在季家吃的,季常林沒現身。
空曠到咳一聲都有回音的客廳里,只有他跟季易燃兩個人。
遲簾吃飯期間都要處理公務,爸媽給了他極度苛刻的期限,處理好了分公司的爛攤子就讓他留在國內發展,他必須處理好,他不能再到國外去了。
哪怕找到顧知之,看著他和別人談情說愛。
遲簾喝口湯:「聽說你增加了尋找顧知之的人手。」
季易燃點頭。
遲簾不露聲色:「為什麼?」
季易燃拿起濕毛巾擦唇:「我爸的意思,我們想讓他幫忙看看我家的邪門事。」
「你家有什麼邪門事?」遲簾問完一頓,他想起了進門時看到的施工隊,上個月季常林遭逢槍擊,要不是那個道士擋槍,中槍的就是季常林。
雖然季常林沒死,但季易燃依舊快准狠的將所有參與或半參與的一網打盡,幾乎連根拔起,商圈因此動盪了起來。
「風水壞了?」遲簾懶洋洋地挑眉,「要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過度迷信等同於弱智。」
季易燃將毛巾疊好放回去:「嗯。」
遲簾將勺子丟進樸素又不失精緻的白瓷碗裡,季易燃已經從季常林的控制下出來了,有資本追求自由了。
也許是出於季易燃先他一步獲得自由的羨慕,也許是遲遲找不到顧知之的空茫與巨大的焦躁,遲簾用詞難聽,一股子冷嘲熱諷意味:「你不是喜歡顧知之喜歡得連自尊都不要了嗎,怎麼會看上個道士。」
季易燃默了片刻:「沒有看上,只是喜歡他畫符,驅鬼的樣子。」
遲簾似笑非笑,他怎麼都覺得季易燃移情別戀這事很蹊蹺,原來是把道士當顧知之的替身,這就合理了。
所以都沒逃脫,都在顧知之的魚塘里溺水,等他來撈。
遲簾並不會跟季易燃同病相憐,他們不對等,他是前任,季易燃什麼都不是。
掃到季易燃沒怎麼吃的飯菜,遲簾眯眼:「晚上有安排?」
季易燃說:「忙工作。」
遲簾支著頭轉轉手機,他也要忙工作,真沒意思。
年少的時期上號組隊打遊戲,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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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踏著月色去見心上人的時候,他趴在桌前,手機被他翻過來,翻過去。
陳子輕沒注意到季易燃來了,他在走神,嘴裡嘀嘀咕咕:「手機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少了什麼?」
背後冷不防地響起問聲。
陳子輕嚇一跳,他坐起來蹬一眼嚇到自己的青年,無精打采地趴回桌面上:「我想給手機系個掛件。」
季易燃手腳僵凍,是柴犬掛件嗎。
顧知之,你記起謝浮了。
季易燃氣息有點不順,他松扯領口深呼吸,所以這個人忘掉謝浮,不是換身份帶來的影響。
畢竟兩個月才過去一半,還有一半時間剛開始走。
所以只能是,
「悲傷過度,選擇性失憶。」季易燃無聲自語,那為什麼又開始恢復記憶?
從顧知之對掛件的反應來看,他不是一下全想起來,是模糊的,帶雪花點的,遮遮掩掩。
溫水煮青蛙一般,那些記憶將在顧知之意識不到的時候重回他的世界,回到原來的位置,一切都會復原。
那他呢?
他們是要結婚的,這個人答應他了。
季易燃西裝下的後背漸漸繃緊,他像掉進了冰窖里,身上每一塊地方,每一滴血液都是冰的。
陳子輕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季易燃的看法,他不解地歪過頭仰視:「季易燃?」
季易燃漆黑的眼裡儘是迷惘,那股迷惘背後是狂暴腥熱的不安與偏執。
「想要什麼掛件,我明天帶給你。」及依然竭力讓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動自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