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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安心當你的新郎官,其他不用在意。」
曹秀才並未就此心安理得,依然在自我責備:「你的師傅攢銀子是為了娶妻,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很不容易。」
「我知道。」陳子輕撓撓頭,其實說真心話,能選的話,他是不會選秀才深交的,秀才是個情深意重的人,什麼都認真,什麼都往心裡去,不做減法只做加法,活得累啊。
陳子輕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這樣形容一種人——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哎,秀才啊。
陳子輕定了定神,銀子是他跟邢剪借的。
上次買耳環的一兩沒還,後來又借了買藥才的幾兩銀子,再加上這次幫秀才辦婚禮,三張借據了。
小工給曹秀才記量尺寸的時候,陳子輕走到邢剪身邊,旁觀他從布料架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師傅,你要做衣衫啊?」
「隨便看看。」邢剪撤回目光,「秀才量尺寸要一會才好,你陪師傅四處逛逛。」
陳子輕和曹秀才打了招呼,被邢剪拉去了街上。
入眼是燦爛日光和古人古物,他來這個世界有段時間了,也在有意無意間融入進來了,離開那天怕是乾脆不了了。
第三個任務了,第一個因為數據錯誤被清除了全部記憶,第二個儲存了感情線,這第三個也要儲存。他得儘快跟監護系統提交申請,以免走的時候沒申請到。
陳子輕的肩膀被握住,身子從路外側撈到內側,頭頂有粗喘的喝斥:「走路晃什麼神!」
橫衝直撞的馬車駛過他前一刻站的位置,他在前面行人的驚慌叫罵中說:「我在想秀才娶妻的事。」
「師傅,我們作為親友,要送祝福嗎?」
邢剪叫住挑擔子的老伯,給小徒弟買了份糖水回到他面前:「怎麼送?」
陳子輕跟邢剪大眼看小眼:「是我在問你。」
邢剪舀了舀碗裡的糖水:「師傅不知道,所以反問你。」
陳子輕:「……」那就是不送。確實也沒法送,都不知道說什麼。
「活人和死人成親,既是喜事,也是喪事。」邢剪舀了一勺糖水送到少年嘴邊,「張嘴。」
陳子輕不好意思:「在外面呢。」
邢剪橫眉一瞪:「怎麼,做師傅的,在外面就不能餵徒弟?」
旁邊一歇腳的聽著了:「你這徒弟不是小娃娃了,該讓他自己吃,不能那麼寵著他。」
邢剪面色不善:「關你屁事。」
歇腳的急了:「嘿!你怎麼罵人吶!」
陳子輕見邢剪要發火,他趕緊把人拽走,一路拽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拽到一個僻靜點的拐角:「師傅,你在這我餵我喝糖水吧。」
邢剪不知道犯了什麼病,偏要在人來人往的街市上餵。
陳子輕沒辦法了,只能拉起邢剪的寬袖遮擋他人視線,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糖水,嘴裡甜絲絲的。
邢剪凝視勺子上殘留的糖水,乾燥的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直線。
陳子輕偷瞄邢剪一眼,又偷瞄他一眼,從他給趙德仁做心肺復甦那天之後,邢剪就有了心事,每天夜裡都會醒來,壓著他親上很久,扣著他的手指,把腦袋深埋在他脖子裡。
邢剪應該已經懷疑……他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怕他突然就走了。
有些事邢剪不求證,是不敢求證。
陳子輕抱著邢剪的胳膊,笑眯眯地指著一個方位:「師傅,那邊的酒館有人在說書,我們去聽聽!」
邢剪仍由小徒弟拉著他去酒館。
說書的竟是個白衣女子,臉上帶面紗,看不清面容,身段比一般女子要高,聲線不嬌柔,偏中性。
陳子輕聽了會,轉過臉看見邢剪眉頭緊鎖,以為他不愛聽,便也就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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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門客的死期該到了。
陳子輕在義莊日盼夜盼,襄城山上一處道觀,門客照常焚香叩拜,他當日離開義莊後就馬不停蹄地找上好友,在對方的人脈幫助下接觸了幾個高人,他們都看出他沾上鬼氣,但都說他能活,並告訴他,這個月對他尤為兇險,他想活命就必須待在一個道廟靜心修行。
門客選了此道觀,只要他熬過這個月,他就沒事了。
道觀里有很多道士,日夜都要花費大量時間打坐,門客也加入了進去,可他坐不住,總在蒲團上動來動去,心裡難以靜下來。
今夜也是一樣。
門客進行到一半就走了,他叫一個道童燒好水提去他的房間,打算睡前洗個澡。
道童呼哧呼哧把水給他提了過去,還被他使喚,臨時接了個捶背捏肩的活。
水淹到門客胸口,他靠在木桶邊緣,享受道童的服務。
道童不敢有怨言,一是這位施主捐了很多香火錢幫忙擴建道觀,二是因為,施主好用毒,能在人毫無察覺時中毒身亡。
「施主,這力道可合適?」道童詢問。
門客閉著雙眼:「加重點。」
「好的。」道童腳墊起來給他捏肩,累得氣喘吁吁。
門客撫摸斷掉的拇指,他想到那次帶了什麼去義莊,又控制不住地回憶起了在張家經歷的恐懼,身子先是小幅度地抖動,很快就大力抖了起來,木桶里的水花碰撞著四濺。
「施主?施主,你沒事吧,施主?」道童收回手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