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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秀才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是有人在敲門嗎?他拿著桌上的油燈走到院裡,打開了院門。
門外夜色淒涼,屋檐下站著一個倩影,美眸如月,正俏生生地看著自己。
「彩……彩雲……怎麼是你!」
看清來人後,曹秀才頓時喜出望外,他連忙帶著夜訪的心上人穿過小院,逕自腳步飛快地進屋,侷促地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搬來一張凳子,用袖子擦了擦。
彩雲停在屋門口。
「彩雲,你怎麼在這個時辰來了?快進來!外面冷!」曹秀才歡喜地把彩雲迎了進來。
「坐,快坐!」秀才拿起桌上的茶壺,「累了吧,喝水!」
發現壺裡的熱水早就涼了,他一臉窘迫道:「水,水都涼了。」
「沒事,我不渴。」彩雲的眼中只有秀才,「還在讀書?」
「是啊。」秀才溫和道,「一日不讀,心便難安啊!」
「讀書是好事,可以考取功名,但你也要保重身體。」彩雲心疼地看了一眼秀才, 「你這件衣服都這麼破了,快脫下來,我幫你補補吧。」
很快彩雲就借著燈光縫好了衣服,她說道:「好了,你試試。」
「彩雲,謝謝你。」曹秀才試了試衣服,很是滿意。
二人四目相視,都害羞地撇開了臉。
曹秀才想起什麼,他打開書箱拿出那對蘭花耳環:「彩雲,你看這耳環,你喜歡嗎?」
彩雲沒回答,她摘下兩隻耳朵上的精緻金耳環,換上秀才的蘭花耳環。
「好看?」
「好看。」秀才痴痴地凝視著她,不知說的是耳環,還是人。
彩雲輕抿朱唇,巧笑嫣然道:「呆子。」
曹秀才面紅耳赤,他按著腿,語無倫次地說耳環是好友所贈,名為祝賀禮,這是好友的祝福,他們會天長地久。
在這期間,曹秀才幾次抬手,他想碰彩雲,又沒有真的碰上,將克制隱忍發揮到了極致。
兩人隨意地聊了一會,正是情意綿綿的時候,彩雲的神色倏然一正,道:「秀才,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但今天,我想說了。」
曹秀才不意外,彩雲深夜來他的住處,必定是有要事,他立即道:「你說。」
「你只知道我叫彩雲,你可知道張家去年剛娶的小妾,也叫彩雲。」
彩雲平靜地開口,她也不顧曹秀才臉上的驚愕,接著便道:「沒錯,我就是那個彩雲。」
「你,你說什麼?」曹秀才愣住了,「你是在騙我的對吧?」
彩雲的話如晴天霹雷,曹秀才愣在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位俏麗動人的女子,與他私定終身的心上人,竟然……早已是他人的小妾。
張家,那可是張家啊,鄉里做藥材生意的張家,多少人巴結都巴結不上的張家,於他這樣的讀書人,是高攀不上的存在。
見彩雲沒有要否認的意思,曹秀才踉蹌著站起身來。
「我曹包一生學做聖賢,最後,竟成了勾引良家的無恥之輩!」
曹包滿心苦澀,神態有些癲狂:「真是可笑啊!可悲啊!可恥啊!哈哈——」
看著秀才的樣子,彩雲無比的心痛,可她也知道,這天早晚都是要來的。
「秀才。」彩雲捏著袖中帕子,喊了一聲。
曹秀才猛地垂頭,盯著她道:「沒事,你繼續說!」
「我曹包今天倒要看看,彩夫人還會說出什麼驚天秘聞來!」
彩雲根本沒有在意對方自己稱呼的變化,而是抬頭道:「我是張家的小妾彩雲沒錯,但我不想再做小妾了。」
「我往後只想做彩雲,那個與你游湖偶遇的彩雲。」
「彩雲……」曹秀才聞言默然,他喃喃地念這個名字,半晌都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
「秀才!」彩雲驀地拉住秀才的手,情真意切中含有不易察覺的祈求,「你帶我私奔吧,我們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地方!」
曹秀才甩開了她的手,他面露痛苦地靜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如果你不是張家小妾,我曹包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插上翅膀,也要帶你一起走。」
「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彩雲眼眶一紅,捏著帕子的手顫抖,她不死心道:「秀才,你真的不能帶我走嗎?」
「不能。」曹秀才搖頭。
屋裡的兩人陷入漫長的無聲中,他們都覺得該說些什麼,卻什麼又說不出來。
屋檐下的燕子在窩裡撲扇翅膀,不知人間苦樂。
彩雲終究還是先打破壓抑氛圍,她強顏歡笑:「好吧,既然你不願,那我也不強迫你,我只有一個要求。」
說著就出了屋子,曹秀才的身子沒動,目光追著她出小院。
彩雲很快回來,手裡多了一個包袱,底下有沒抹乾淨的零碎草屑和土渣,顯然就放在院子外面的地上,現在才拿進來,她把包袱放在桌上:「這裡面是我親手給你縫製的衣服 ,你一定要保管好。」
「一定要保管好。」
屋門打開了,關上了,彩雲放下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留下曹秀才一人,孤零零地垂頭坐著,淚濕衣襟。
天意弄人,造化弄人。
曹秀才恨恨握拳抵著桌面,抬起來放下去,下一刻就起身跑出破院,他滿臉淚地一路跟在彩雲後面,看她在丫鬟的配合下悄悄入了張府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