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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註1,吃驚的時候會說一聲阿彌陀佛。
這任務簡單。
可是,越簡單就越容易忽略。
一天吃驚很多次,總有一次忘記說了。
陳子輕想,從今天開始,他每天早起都要把標註1默念十幾二十遍,爭取深入靈魂。
陳子輕望著已經快到他跟前的兩個僧人,誰是長明,誰是與燈啊。他一近距離看他們,一下就有了答案。
長明是長臉,與燈眼睛亮。
錯不了。
陳子輕就這個猜測試探長臉僧人:「長明,你和與燈大喊大叫什麼呢。」
長明滿臉委屈:「師叔,我們叫你,你不聽。」
一旁的與燈突然睜大眼睛,手指著他身上一處:「師,師叔,你膽子怎麼突然變大了啊?」
陳子輕順著與燈所指的方位瞧了瞧,這才發現有個黃橙橙的小朋友趴在他寬袖上面。
小朋友是毛毛蟲里的一種,三厘米左右長度,通體長粗黑毛刺,尾巴肉嘟嘟,一掐就噴黏液。
陳子輕猶豫是找個藉口把不符合原主性情的事糊弄過去,還是乾脆趁機承認自己膽子變大。
他很快就選擇了後者。
於是他捏起毛毛蟲,輕輕地放在一片葉子上面:「入世了,總要不一樣。」
兩個僧人對視一眼,他們異口同聲:「師叔有大智慧。」
陳子輕偷摸抽了抽嘴角,你們師叔在你們的護送下翹了辮子,現在他身體裡是個外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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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和尚一路捧缽化緣進城,他們按照地址出現在一棟別墅前。
長明:「沒想到師父還認識住別墅的。」
與燈:「別墅也分地段。」
一陣不知哪來的風吹過,二人莫名打了個抖,四月份,布穀鳥都叫了,怎麼還有點寒意。他倆不耽擱,把人送到就開始走告別儀式。
長明臉長,他先開口:「師叔,路再長終有盡頭,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們走了啊。」
與燈把師叔的行囊放在他腳邊,打配合道:「你好好的。」
輪到長明了:「如若紅塵不要師父,那就回寺里,佛祖永遠愛每一個,啊,不是,師叔是入世歷練,不是還俗,我這話不對。」
與燈:「那先留著,等師叔哪天要是還俗了再拿出來說。」
長明說:「對對,師叔啊,我們大傢伙跟師父都會想你的,你可千萬別破戒。」
與燈補充:「破了也別讓師父知道。」
陳子輕看著唱雙簧的兩個和尚:「你們急成這樣子,是不是這幾天陪我吃青菜豆腐吃膩了,要偷偷去喝酒吃肉?」
長明:「……」
與燈:「……」
長明:「師叔,你忘了嗎,我們不是正經和尚。」
與燈踩他腳:「什麼不是正經和尚,我們叫新時代和尚,新時代新氣象。」
長明改口:「是的是的,我們遵從的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師父不要求我們像你那樣……」
陳子輕羨慕地擺手:「行了,別說了,說得師叔都煩了,趕緊走趕緊走。」
兩大護法腳底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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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四周只有風吹帶起的沙沙聲,屋主人沒出來過。
陳子輕背起沉重的行囊走到大門口,他敲了會才把門敲開,一股香辣味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吸了吸鼻子。
給他開門的是個青年,手裡端著一桶熱氣騰騰的泡麵,是個左撇子。
頭髮蓬鬆凌亂,衣褲發皺,左眼下有顆痣。
長了張憂鬱喪逼臉。
帥是帥,就是喪,那喪氣從骨子裡往外滲,還有窮味。
渾身上下哪都不像是能住得起別墅的人。
當然,人不可貌相。
陳子輕誠懇地做自我介紹:「施主,貧僧法號加藍,你爹跟我師父是舊友,他受我師傅之託照顧我,在我入世期間……」
「呼嚕」
陳子輕的肚子在叫,這叫聲干擾了他的思緒,不光支配著他的大腦,還使喚他的嘴發出聲音:「這泡麵好香啊。」
青年明顯地抽了下硬朗的眉骨:「哪來的假和尚,對泡麵兩眼發直。」
「不是假和尚,是真和尚。」陳子輕解釋,「牛肉麵沒牛肉,只是膨化食品。」
青年的鼻音里發出「輕蔑」的氣音,他倚著門框,撈了一大口泡麵吃下去。
陳子輕把行囊放下來,從裡面拿出那份書信:「這是我師父寫給你爹的信。」
青年沒接過來來確認:「小和尚,答應照顧你的是我爹,不是我。」
陳子輕見他不看信,就給放回原處:「那你爹呢?」
「在那。」青年隨手向屋裡一指。
陳子輕往門裡走了走,在青年的指引下,望見了一張遺像。他握住身前佛珠轉轉:「施主節哀。」
青年說:「昨兒剛死。」
末了,他喝下去一些泡麵湯,不聲不響地來一句:「讓鬼活生生的嚇死了。」
所以這跟傷心有什麼關係,被鬼嚇死了是非自然現象,就不傷心?
陳子輕覺得這青年是還沒緩過神來,有些人遇到至親離世,剛開始沒多大反應,要過段時間才開始體會到悲痛。
「阿彌陀佛……」陳子輕裝逼地搖著頭念了一句。
然後,頹喪青年和小和尚在門口大眼看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