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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裴予恩盤腿坐在地板上,陽光從他頭頂打下來,將他整個人染成了金色,他用雙手遮住憔悴的臉,肩胛骨突起,呵呵笑起來。
早在他起疑心之際,他就暗自找到時機拍下閣樓的風水布局發給了周今休,那裡頭大概率會有名堂。
他爸這一手,晚了。
至於為什麼發給周今休,那是因為他想不到比對方更合適的人。
莊矣輸在哪呢,他輸在對那人而言,比不上周今休重要。
裴予恩內心深處還不肯完全放棄,他逼迫自己相信還來得及,如果那個魂魄還在這世上,那必定會在周今休身邊。
因為只有周今休是特殊的,被特別對待的那個。
「周今休,你可別讓我失望。」裴予恩呢喃,他註定是做不成孝子了,早就沒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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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是傍晚,夕陽落山,華城披著霞光。
公寓裡,廚房瀰漫著煙火氣,周今休身前掛著條圍裙,他正在下廚,鍋里的蔥油麵黏底了鏟都鏟不起來。水裡的師傅陳子輕無話可說。
實在不行就把鍋扔了吧。
「砰」
周今休把鏟子往鍋里一丟,又喪又抑鬱:「我都說我不會炒了。」
陳子輕嘴角抽搐地說:「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是你自己要試試的,做人可不能忘了初心。」
周今休:「……」
他捏著鼻根看鍋里的傑作:「我吃泡麵。」
「那多沒營養。」陳子輕剛說完,就聽周今休前言不搭後語,十分突兀地來一句,「只有我知道你還在,沒走。」
陳子輕抿抿嘴:「是啦。」其他三個,除去昏迷著的嚴隙,剩下的莊矣跟裴予恩都以為他不在了,探查也只是讓自己有個事做,有個寄託。
為他報仇嘛。
原主的遺願里有顯明,他要他的親信們像背叛他一樣,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這現象實現了呢。
別的不說,他要是裴清然,都能被一手栽培的親兒子氣吐血。
就在陳子輕開小差的功夫,視野暗下來,周今休端起倒映著魂影的銅碗,他爸碗口抵著唇邊,仰頭喝一口水,喉頭滾動著吞咽下去,聲響頗有一股子明目張胆的□□。
水中的陳子輕見怪不怪,周今休發神經的時候是這樣子。
周今休放下銅碗,輕描淡寫道:「輕輕,莊矣在秋水湖給你守喪,你不心疼?」
陳子輕裝作沒聽見。
周今休逼近他:「心疼嗎?」
陳子輕說:「我是個魂,心都不跳,怎麼疼。」
周今休不咸不淡:「哦,明白了,所以你想心疼,只是做不到。」
陳子輕翻白眼。
一根指節伸進水裡,攪亂了魂影,伴隨一聲:「對嗎,輕輕。」
陳子輕沒好氣:「對對對,我心疼莊矣,心疼裴予恩,也心疼不知道能不能從鬼門關回來的嚴隙,我心疼死他們了。我恨不得飛到他們身邊去,我待在你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著他們,念著他們。」
年輕人的臉色一寸寸地陰冷下去。
陳子輕很無語,這神經病,非要他心疼,他真的說自己心疼了,又擺出張死人臉給他看。
「你不心疼,你釣魚而已,怎麼會心疼。」周今休忽而一笑,他就那麼笑著拿起鍋扔在水池,打開水龍頭放水。
糊底的蔥油麵在水裡泡爛浮腫,被鏟子大力鏟起來,刮擦聲有些刺耳。
陳子輕忍不住地想,鏟個鍋這麼大勁,破洞了可就沒法用了。他撇撇莫名其妙就不對勁的年輕人,費勁巴拉地找了個話題:「今休,你以前穿襯衫不打領帶。」
周今休說得隨意:「這不是為了領帶夾。」
陳子輕下意識提了一嘴:「那你怎麼不換條領帶,天天打同一條。」
周今休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口吻:「只有這條配得上領帶夾,別的都不配。」
陳子輕脫口而出:「不會啊,你長這麼帥,隨便什麼款式的領帶搭配領帶夾都很適合你。」
言辭十分真誠,不摻雜絲毫虛偽討巧,圖謀什麼的利用。
鏟子跟鍋底摩擦的難聽聲響停止。
周今休維持著鏟鍋的動作,許久都沒動作。
就在台子上的香燭快要燃盡時,周今休取下領帶夾,兩指夾著把玩片刻。
「為什麼是這個圖案?」他問。
陳子輕說:「喜歡啊。」
周今休挑眉:「喜歡蝴蝶?」
陳子輕沒隱瞞:「是呢,我喜歡蝴蝶,尤其是……」
周今休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把蝶翅領帶夾別回原來的地方,拿著手機接聽。
那頭不知是誰打來的,說的什麼內容,周今休只偶爾「嗯」一聲,態度不冷不熱,注意力始終在燃燒的香上。
香即將燃滅,周今休掛掉電話問:「尤其是什麼?」
陳子輕茫然。
周今休重複他前半句,要他把後半句說完。
年輕人的個人世界秩序十分嚴謹,追求有始有終。
「尤其是藍色的蝴蝶。」陳子輕說完,沒注意到周今休面色一霎那間的怪異。
香滅了。
周今休立在原地,他低頭掃視那枚領帶夾,藍色的蝴蝶嗎。
他剛要有一隻。
這麼巧。
周今休閉眼,後背火燒火燎有什麼欲要張翅,連帶著皮肉都滾燙刺痛,他太陽穴突突亂跳著低低喘息,下腹繃到極致一下下抽緊,仿佛正在經歷一場無機質的顱內高潮。他做同性戀才多久,就到了這地步,這小道他是臨時踏上去加速前行的,生怕慢了,趕不上吃熱乎的,讓人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