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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惆悵與失落。
「而且人是人,鬼是鬼,陰是陰,陽是陽,」陳子輕吃梨子肉,情緒平穩而冷靜,「不能亂了規律。」
王建華說:「那你想他的時候……」
陳子輕輕鬆地打斷道:「啊呀,王叔,人死不能復生,我不會想他想很久的。」
王建華還想說什麼,陳子輕給他一個梨。
「吃梨吧。」
王建華就不說了,吃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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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沒有像他說的那樣,不會想梁津川想很久,他很清楚,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他就會一直想著梁津川。
一有個好天氣,陳子輕就背著手去山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上下山多少次。
所以他就趁這副身體還能走得動,就多走走,也不干別的,只把梁津川那個小墳前的草拔掉,擦擦墓碑上的灰,摸兩下小照片上的人。
時間不會因為少了哪個人,就走慢了。
到陳子輕過生日這天,他把梁津川的遺像擺在椅子上,認真望了望。
給梁津川換個位置。
「我過生日了,你陪我吃長壽麵。」陳子輕拿起架在碗上的筷子,撈起一筷子面吹吹,「不是李南星的生日,是輕輕的生日,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所以就你陪我過。」
陳子輕把一筷子面送到嘴邊,餘光瞟給遺像,他把筷子一放,又去給遺像換位置,
換了好幾次。
怎麼都不對,哪可能對啊,這只是個遺像,不是活人。
陳子輕把椅子上的遺像拿起來,捧在身前,一眼不眨地看著:「津川,等你生日了,你怎麼吃長壽麵啊?」
「我可以代你吃。」陳子輕為自己的聰明笑了下,然後就收起了笑容,蹙著眉心對遺像上的人抱怨地說出兩個字,「騙子。」
「答應我要長命百歲,根本沒做到。」
「不是說話永遠算數嗎。」
陳子輕把遺像放在他旁邊,讓遺像上的人看著他吃長壽麵,他一筷子一筷子的撈著吃。
一碗長壽麵吃完,遺像上沾了層面香,好似也跟著一起吃了。
「梁津川,關於你說到做不到這件事,你一直都沒跟我道歉。」陳子輕雙手托腮,「你欠我一聲對不起,以後要還我。」
「必須還。」
陳子輕咬牙:「不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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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夜裡,陳子輕做了個夢,他夢到梁津川跪在他腿間,雙手掐著他的脖子,神經病地問他為什麼還不來找自己。
窒息讓陳子輕臉漲紅滲紫,他張著嘴想喘氣,帶來的卻是更強烈的暈眩。
梁津川手上力道不減,是真的要把他的脖子掐斷,他在本能的求生欲之下,指甲用力抓摳上樑津川的手背。
或許是疼到了,梁津川的禁錮有一霎那間的凝滯,陳子輕在那點縫隙里扒著他的胳膊爬起來,騎在他身上,發泄很久以來的痛苦。
「我不想嗎?」
「我也想啊,我走不了能怎麼辦,我又不能決定自己什麼時候走。」
梁津川委屈怨恨地瞪著他,眼眶開始變紅,眼淚一顆顆地順著眼尾掉出來,長睫泛潮。
陳子輕心疼地哄著:「好了好了,我快走了。」
他彎下腰背,用力把梁津川抱在懷裡,緊緊地抱著:「你再等等,再等一下子好不好。」
梁津川把臉埋在他胸脯里,喉嚨深處傳出一聲接一聲的哽咽。
陳子輕醒了,他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沒有動靜。
原來是一場夢。
「不然呢,還能是什麼,他都走了。」
陳子輕支著手臂坐起來,他脫下睡衣就要放一邊,手上動作忽地一頓。
下一秒就抓住睡衣前面一塊布料,攥在手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捻著這布料,怎麼覺得,真的有點潮。
陳子輕的指尖有點抖,頭皮一陣陣地發麻,昨晚到底是不是夢……
「咯咯咯——」
屋後不知道哪家的公雞打鳴了。
陳子輕被那鳴叫拉回到現實中來,他把睡衣疊好放在枕頭邊,不洗了,晚上接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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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梁津川就沒來過陳子輕的夢裡了。
大概是信了他說的,就快走了的話。
陳子輕沒有很快離開,他在村里過完春天,進到夏天,跨進秋天,迎來了寒冬,又一春。
集團高層帶律師來處理公務,陳子輕該簽字的簽字,是他讓他們來的。
因為陳子輕的直覺告訴他,快到登出時間了。
梁津川留下了數不清的財富,那麼大個集團,沒有子嗣繼承,即便陳子輕有意收養一個當繼承人,也來不及培養了。
況且陳子輕個人也有一筆相當厚的積蓄,房產更是好多。
都賣了,能賣的全賣了。
錢大部分給慈善,小部分給老員工們,王建華跟梁雲也有分成。
陳子輕很努力地想了想,試圖發現自己還有什麼事漏掉了,他想不起來,就這樣吧。
人不是機器,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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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把這大事解決了,只剩下等待了。
寧向致就是這個階段出現在陳子輕小院門前的,他之所以這麼晚了才來,是因為他生了場病,最近才稍微好起來點。
也是癌症,結腸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