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說起來,他自己也挺神奇的。
那種在他骨頭縫裡亂竄,讓他生不如死的寒冷陰氣消失得乾乾淨淨。
陳子輕心不在焉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反了,他剛要掉頭就瞥見一個房間裡放著板車,屍體就停在那上頭。
有個同志在板車旁。
陳子輕考慮到不是他一個人,他就推門走了進去。
那同志朝他看來:「向師傅。」
陳子輕點點頭:「你也是來送這位同志最後一程的嗎?」
「嗯,來送送。」
陳子輕發現被子沒有揭,遮住了裡面的屍體,他猶豫要不要去揭個被角。
「向師傅是想揭開被子看看嗎?」那同志說,「我幫你揭。」
屍體的面貌一下就撞進了陳子輕的眼底。
青紫色的臉,嘴巴是張著的,閉不上,眼睛也是。
看得人發怵。
正值春季,死亡時間不算久,房間裡沒有屍臭,陳子輕還是避開屍體的臉沖一邊呼吸,二樓是任務點,一樓的人死了,又是意外,怎麼看都跟任務沒有關聯。
他前一秒自我催眠自己做的一定是日常任務,後一秒就聽見那同志說:「向師傅,湯同志昨晚從放映廳叫到宿舍樓,一路走一路給你叫魂,叫對了啊,你看起來沒事了。」
陳子輕腦子一懵,等他找回神智的時候,同志已經走了,房間裡只有他自己和一具屍體,他一眼都不敢瞄就快速跑了出去。
.
湯小光天麻麻亮就在生活區大門口做好登記上街了,家裡的司機給他稍了一大包好吃的,還有父母給他寫的信,他背著吃的,邊往回走邊看信。
「湯同志——湯小光——」
公路對面傳來喊聲,湯小光連忙收起信紙迎上去:「輕輕!」
陳子輕剎住車:「你叫我什麼?」
湯小光笑眯眯地說:「小名啊,你睡覺的時候說的。」
陳子輕心驚肉跳,我哪天不會稀里糊塗就把我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吧?他趕緊問監護系統:「你們會屏蔽嗎?」
系統:「會。」
陳子輕擦擦頭上的冷汗,他這個監護系統雖然話少冷淡沒人情味,但是可靠。他把思緒放回正事上面:「湯同志,你昨晚給我叫過魂啊?」
「是啊。」湯小光說,「點香不是總滅嘛,我就等你睡著以後,按照我家那邊的方法叫了一次。」
陳子輕握住他的雙手,又敬佩又感激:「多虧了你。」
湯小光臉一紅:「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功勞。」
陳子輕的態度很鄭重:「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謝謝你,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將來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說,千萬不要客氣。」
「……」湯小光掙了掙手,嘟囔道,「有點緊。」
「抱歉,我冒昧了。」陳子輕鬆開他的手,情緒一時半會難以平復,「你怎麼不告訴我呢,要不是有同志跟我說,我都不知道。」
湯小光覺得小事一樁:「這不算啥。」
陳子輕不能認同,還不算啥啊,換成他的話……做不到。
「不對啊。」
陳子輕被湯小光的驚疑轉走注意力:「什麼不對?」
湯小光怪異地說:「你剛說是有個同志跟你說的?不是我懷棠哥?」
「不是他。」
「可是,我叫魂的步驟除了懷棠哥,沒別的人清楚啊。」湯小光的鞋底在地上蹭蹭,白嫩的臉上寫著費解,「因為我一路上只碰到了一個人,是在水塔那裡,我話都沒講就走了。」
陳子輕猜測:「那是在宿舍里聽到的?」
「我在你宿舍門口喊了你三遍,旁邊宿舍有人沒睡聽見了,也只知道我在給你喊魂,不知道我去過哪,從哪回來的。」
湯小光邏輯清晰:「那個人是怎麼知道我去了放映廳,一路喊你回家的?」
他吸了口氣:「除非是一直跟著我,跟在我後面。」
陳子輕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湯小光擰眉:「是誰啊,哪個車間的,你把名字告訴我。」
陳子輕說:「我沒問。」
「那長什麼樣?」
陳子輕突然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了。
一片模糊。
那個人的身形,和臉都是模糊的。
第19章 啟明製造廠
「輕輕!」
湯小光的驚呼扯疼了陳子輕的神經末梢,他被對方推倒在路邊草地上面。
一輛失控的自行車撞上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直直地向前沖了一段,一頭栽進灌木叢里,慘叫震耳欲聾。
陳子輕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上,湯小光去找人理論:「這位同志,你是怎麼騎自行車的,長沒長眼睛?都不看路的嗎?啊?!」
明明是很生氣的話,聲音甜脆聽著沒什麼威懾力。
湯小光一通數落完,還是幫忙把人扶了起來:「下次騎車慢點。」
同志點頭哈腰地推著自行車走了。
湯小光用手在臉前扇扇風降火,他叉著腰返回:「輕輕,你怎麼還躺著,尾巴骨摔了?」
陳子輕的眼珠緩慢地轉向湯小光,聲音乾澀得猶如生了鏽的鏈條:「我一點都想不起來長得是……什麼樣子。」
湯小光:「啊?」
「哦哦哦,你說那個我叫魂的時候一直跟在我後面的同志啊。」他託了托掛在背上的沉甸甸大包,「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