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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人心房般停頓了一兩個瞬息,他語調平平道:「這麼像垡城傅家的主母?」
厲正拙放下茶杯:「阿鶴,你年紀也不大,怎麼視力就不好了,這是你舅舅我放在國外養了多年的孩子Fairy,上個月才回國,怎麼會是傅家主母。」
柏為鶴看起來真信了他舅舅這套騙三歲小孩的說辭:「那還真是像,一樣的金色眼睛。」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厲正拙說。
陳子輕聽故事似的,所以他昏睡的那段時間都在國外?不一定,也可能是厲正拙胡編亂造。
或許他從垡城到譙城,一直都在宅子裡。
陳子輕的後背上多了只手,和藹地拍了拍,他抖了下,聽到中年人說:「Fairy,要叫人,禮貌點。」
亭子周圍的蟬鳴太吵,吵得陳子輕心煩氣躁,他揉開細碎劉海,隨意擦擦額頭的汗液,裝作初相見那般,對著柏為鶴打招呼:「柏先生。」
柏為鶴向來不露聲色,這次卻在短時間內頻繁暴露內心,似是真的露出了破綻,他面露幾分怪異:「聲音也一樣。」
厲正拙驚訝道:「這麼巧嗎?」
他放下手轉動古樸的扳指,病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興趣:「阿鶴跟那位主母接觸過?」
柏為鶴道:「我參加過他和他先生的婚禮。」
厲正拙仿佛聽入了迷:「是個什麼樣的人?開朗的,內向的,文靜的,活潑的?」
陳子輕屏息,柏為鶴會在這些詞裡挑出哪些放在他身上呢?他暗自期待著。
哪知柏為鶴一個詞都沒選,他說的是:「自重。」
厲正拙大笑:「那跟Fairy不同,Fairy一點都不自重。」
陳子輕:「……」
他偷瞄柏為鶴左耳上的助聽器,一段時間沒見,我成自重的人了啊。
氣氛微妙。厲正拙招手:「坐吧,阿鶴,別站著。」
他看向外甥身後:「妹妹,你也進來坐,你都走半天神了。」
陳子輕這才注意到被他忽略的婦人,他通過厲正拙的稱呼,跟婦人的眉眼確定什麼,站起來喊人:「阿姨您好。」
厲清布滿細紋的臉上有笑意:「你好。」她笑得不是很自然,因為兒子,也因為弟弟,這對舅甥的談話讓她感覺不尋常,所以她有點心不在焉地重複了一次,「你好。」
陳子輕等柏為鶴的媽媽入座了,他才坐下來。
池子裡的魚有部分還沒吃到食物,它們張著嘴吐泡泡,等每天給它們投餵的人。
然而它們今天註定是要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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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快下山了,陳子輕規矩地坐著,眼尾耷拉下來,上鉤的眼型流暢而漂亮,他在想事情,絲毫不知自己就是一景,也成了一景。
厲清頻頻打量他,壓低聲音問親人:「二哥,你不是結婚了嗎?怎麼還說他是你的准太太?」
「本來是要結婚的。」厲正拙拿起茶杯,看上面的吉祥人文畫。
「那又怎麼,」厲清沒等來他的後半句,只好自己詢問,「婚期推延了?」
厲正拙的眼角堆起紋路:「近期於我都沒有吉利的日子,不宜娶妻。」
「你還信這個?」厲清想起什麼,語氣前後發生變化,她撫了撫髮髻,欲言又止地說,「你一直信這個。」
陳子輕出於宿主的職業素養,他條件反射地豎起耳朵,厲正拙迷信啊?
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宅子陰氣重成這樣,以他的經驗,搞不好厲正拙養了什麼東西……
陳子輕瞥厲正拙,老東西周身籠罩著一股虛弱的氣息,隨時都會兩腿一伸的感覺。
容貌方面卻又好像比柏為鶴的母親,也就是自己的妹妹要年輕,一根白頭髮也沒有,還不像是染的。
算了,關我什麼事。
陳子輕收回觀察的視線:「厲叔,我想回房了。」
「去吧。」厲正拙昂首,「看著點路,別磕哪兒,上回磕的疤還沒長好。」
「知道了。」陳子輕對柏為鶴跟他媽媽笑了笑,起身走出了亭子。
厲清出身名門,歲數也上來了,她有意無意見過太多美艷絕倫的瞬間,依舊被剛才那抹笑晃了眼。
這樣的容顏,嫁給她二哥,合適嗎?
厲清沒表露出自己的不認同:「二哥,那孩子的中文名叫什麼?」
厲正拙失笑:「什麼那孩子,三十多了,比阿鶴還要大幾歲。」
厲清驚詫萬分:「看不出來。」
竟然三十多了嗎?眼睛神態看著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孩子啊,充滿那個年紀的靈動鮮活。
她從茶具里翻出一隻杯子,拿起茶壺倒了點茶水進去:「那你們年齡相差還是有些大,他家裡……」
厲正拙彎腰撿起什麼,吹吹上面的灰塵,厲清看去,那是個鑲鑽的小配件,鞋子上的,她聽見二哥說:「我養到大的。」
厲清旁邊響起細微聲響,她轉頭問站起身的兒子:「阿鶴,這才剛來,就要走了?」
「我去上個洗手間。」
尾音尚未落下,柏為鶴就已然離開了亭子。
厲正拙滿是欣賞的口吻:「阿鶴的外形融合了你跟妹夫的所有優點,聽力上的殘障毫不影響他的出色程度,他越發穩重了。」
厲清瞧見兒子的步伐邁得不小,很快消失在假山拐角,她揉了揉眉心:「今年變了些。」